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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师]风神的奶爸日常》作者：月眠无殇



文案：
     风神一目连的养崽日常。

主荒x连，副狗崽，傻白甜，平平淡淡的养崽日常。

————

正文已完结，两个大尺度的番外没办法发在这里，然后吧我把这篇文弄了txt，全文+番外1、2，需要的小天使可以到度娘网盘找，或者戳我的微博有分享链接，么么哒。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一目连，荒 ┃ 配角：大天狗，妖狐 ┃ 其它：阴阳师


第一章
  这座山上曾有一座神社，供奉着这一带的风神。
  但，那是曾经，如今那座神社 早已荒弃，再没有人前来参拜，那位风神，也已经堕化成妖。
  一目连便是那个妖化的风神——其实说妖化也不尽然，他现在有鬼角有妖气，也有神格和一丝神力。
  他在荒废的神社里重新开辟了一个住处，用结界与外界隔离，孤孤单单住了几十年，直到他的龙从山下捡回来一只小小的狐狸。
  狐狸的体型很娇小，龙尾巴一盖便能盖住整只狐，耳朵倒是特别大，眼睛也圆圆大大的，脸盘很小，看着都让人怀疑它的耳朵会不会把脑袋给压得抬不起来。
  小狐狸趴在木制地板上舔糖水，龙盘着长长的土橘色身躯把小狐狸圈在里头，看着它喝水，尾巴一翘一翘，显然很喜欢这只小狐狸。
  一目连看看小狐狸，又看看傻龙，叹息一声：“你是见不得我清闲吗小五……”
  傻龙小五无辜地甩甩尾巴。
  一目连其实并不想养孩子，因为他不会，但是抱都抱过来了总不能再丢回山下去，这只狐狸明显是自然诞生的妖狐，没有父母族人，丢回去可没人照顾，他也不放心。
  一目连没办法，只好养这只小妖狐了。
  妖狐虽然小，但是不怕生，被一目连抱起来也没挣扎，小爪子缩在胸前，大尾巴左右扫扫，乖得不得了。
  “张开嘴我看看长牙了没，”一目连用手指挠了挠小妖狐的下巴，查看它的牙齿，“还没长齐……吃鱼糊糊好不好？”
  小妖狐细细地叫了一声，啊呜一口咬住他的手指。
  小小的牙齿在手指上磨来磨去，不疼，倒是有点痒，一目连笑着摸了摸它的爪子，被它一把抱住手腕。
  于是小妖狐便在一目连这里住了下来，刚来时因为有些虚弱，乖了很多天，等到一目连把它养得生龙活虎了，它的好动性子便显露出来。
  平时没事干便总钻花爬树，叼了房顶上晒的鱼虾溜得飞快，一眨眼便窜了半个院子，伺候的小妖怪们追都追不上。
  而且橘龙还跟着它一块儿折腾，一龙一狐上蹿下跳，没个消停。
  一目连从山下鬼市买东西回来时，看到的便是家里被炸过一样的水池，和浑身都是泥还扒拉着一截莲藕的橘龙和小妖狐。
  看着两个脏得不成样子的小家伙，一目连深吸一口气，左右看了看，从墙边的竹子上折了一根竹棍。
  一龙一狐顿时嗷一声作鸟兽散，一个往左一个往右跑了。
  一目连没管橘龙，直接去追小妖狐，长腿一迈，便瞬间从门口跨到庭院，再弯腰伸手一捞，跑得飞快的小妖狐被他稳稳捞在手里。
  “绒绒，”一目连温和地喊它小名，温和到整只狐狸都抖了一下，“刚才你们在干什么？嗯？想把家里给掀了么？”
  小妖狐趴在他手掌上，细细叫了一声，大耳朵往后抿着，乖乖巧巧地卖萌。
  一目连被它叫得心里一软，原本五分都怒意也降到了一分，舍不得揍它但是又觉得熊孩子不打不行，便用小竹棍在它毛茸茸的屁股上啪啪抽了两棍子，“以后可不许再捣乱！捣乱一次十天不许吃零食，每天只能吃青菜！”
  小妖狐甩甩尾巴，粉红柔软的小肉垫在他手背上挠来挠去，朝他表忠心。
  一目连彻底没了火气，把小竹棍丢了，揉了揉它的尾巴，“我带你去洗澡，脏兮兮的真难看。小五给我过来！”
  藏在角落里的橘龙磨磨蹭蹭爬出来，跟在一目连身边去洗洗澡。
  洗澡的地方要再往山上走一点，是一个露天的温泉，被一目连圈了起来，平时要洗澡的话可以从这里引水过去，不过如果懒得引水也可以直接到温泉去。
  一目连带着浑身泥的橘龙和小妖狐去温泉池子边，让橘龙自己泡着，他给小妖狐洗澡。原本细软蓬松的狐狸毛被淤泥糊得结块，根本看不出原先雪白的毛色。
  小妖狐端坐在圆润的岩石上，一动不动，娇小的狐狸身躯被泡沫给包裹住，一目连细心搓洗它的狐狸毛，从头到尾认认真真搓洗过去。
  泡在水里让流水冲刷身体的橘龙游了过来，从水里探出头，把脑袋搁在岩石上，小妖狐呜噜噜的叫了一声，抬起爪子按在龙鼻子上，按出一小团泡沫。
  橘龙喷出一口鼻息，吹得小妖狐身上的泡沫飞了起来，被一目连弹了一下脑壳。
  “乖一点。”
  于是橘龙和小妖狐都缩起爪子乖乖的不再乱动。
  一目连很快把脏兮兮的小妖狐洗干净，用清水冲掉泡沫之后再让它到水里游两圈，便捞起来用毛巾盖上擦毛毛。
  擦了一会儿，他忽然感觉到似乎被什么人窥视，下意识转过头，目光扫过去，草丛里唰啦啦摇晃了一会儿，很快便安静下来。
  一目连也没理会，草丛里的应该是什么小妖怪，并没有恶意，没必要搭理的。
  把狐狸毛擦得半干了，他抱着小狐狸回家，准备吃午饭。
  从草丛里跑开的小妖怪匆匆跑到了另一边山头，跑进一座宅子里。
  宅子庭院的树下坐着一个人，穿着深蓝色的衣服，长而直的黑发披散着，还带着湿润的水汽，看见小妖怪跑进来，淡淡问道：“跑哪儿去了？”
  小妖怪跑到他身边站着，稚嫩可爱的脸蛋红扑扑，奶声奶气地朝他说道：“狐狸！”
  长发男子挑起眉梢“嗯？”了一声，弯腰把黑发小男孩抱起来放在桌子上，“什么狐狸？”
  小妖怪年纪很小，有些词语还不会说，连后背的翅膀都还是毛茸茸的，只会揪着男子的衣襟，含含糊糊地说：“狐狸……小狐狸，我、我要狐狸！”
  男子耐心地听他说完，狭长的丹凤眼半垂着看他，俊美白皙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目光倒是很温和，“狐狸？哪只狐狸都可以吗？”
  小男孩努力理解了一下他的话，用力摇头，差点把斜斜扣在脑袋上的面具给甩飞出去，“要他……要狐狸！”
  男子抬手护在他脑袋边稳住面具，“你是说，你只要那个狐狸？”
  “嗯！”
  “好，”男子点头，“只要你能飞起来，我就带你去找那只狐狸。”
  飞起来？小男孩有些苦恼地扇动两下小翅膀，翅膀上都是细细软软的绒毛，一根硬羽都没有，怎么飞起来啊……
  但是他还是努力扑棱着，毛茸茸小翅膀使劲呼扇呼扇，带起来的风都没能把男子的头发吹起来，更别说飞。
  男子不说话，默默欣赏了一会儿小男孩焦急到快要哭出来的小脸，才把他抱起来，用手臂托着，“我先带你去找狐狸，不管能不能找到，你以后都要勤快修炼，知道吗？”
  “嗯！”

第二章
  一目连带着洗白白的小妖狐回家吃午饭，饭后在庭院里溜达。
  小妖狐不想下地弄脏自己漂漂亮亮的爪子，便赖在一目连怀里不肯走，扒着他的衣襟把小脑袋靠在颈窝里，细声细气地哼哼。
  一目连拿它没办法，只能抱着它在树下走了两圈，手指在它粉红的鼻尖上点了点，轻声道：“娇气。”
  “嗷~”小妖狐哼了一声，不觉得自己娇气有什么不对。它这么好看，连酱也乐意宠着它，它为什么不能娇气？恃宠而骄可不就是这么来的么。
  一目连显然也不觉得它娇气有什么不妥，他养的孩子他有能力护着，哪怕一辈子这么娇生惯养也是可以的。
  走了两圈，趴在他怀里的小狐崽子便开始打瞌睡，一目连便把它带到卧房里，把它放在柔软的垫子上，坐在旁边托着下巴看它睡觉。
  这段时间狐崽子被养得珠圆玉润，一身雪白的毛毛厚实绵密，泛着珠玉绸缎一样的光泽，耳朵尖上长了一簇红色的毛毛，尾尖却是长了黑色的小绒毛。
  一目连用手掌比了比狐崽子的身长，感觉它长大了不少，连尾巴都蓬松了一圈，小肉垫都比刚来时红润许多。
  不知道在梦里梦到了什么，小妖狐迷迷瞪瞪的划拉着两只前爪，一边划一边哼唧，一目连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轻轻把它的爪子握住。
  或许是感觉到熟悉依赖的气息，小妖狐很快便安稳了，继续呼呼大睡。
  一目连看着它无忧无虑的模样，颇为欢喜。
  “叮——”
  风铃声忽然传来，有客来访。
  一目连觉得有些奇怪，他这里平时是没什么人特意来拜访的，他的朋友也都有自己的事情，要么忙着工作，比如阎魔，要么忙着谈恋爱，比如酒吞童子，这个不年不节的时间谁会来拜访？
  让伺候的小妖怪看好狐崽子，一目连起身走去大门。
  守门的妖怪见他来了便打开大门，一目连看着外头站了一个身材很是高挑的紫衣男子，黑发紫瞳，怀里抱着一个同样是黑发的孩子，一大一小长相都贵气精致，明显很有来头。
  “两位这是……？”
  “我是荒，住在这座山的另一面。”黑发男子说道，嗓音略微低沉，有些淡漠，但是非常好听，“这是我家里的孩子，大天狗，说是很喜欢阁下家里的狐狸，所以我才会带他前来拜访，贸然打扰，很是抱歉。”
  一目连听完便温和地笑了，想起刚才他带小妖狐去洗澡时草丛里的窥视，“欢迎，阁下能来做客是我的荣幸。我是一目连。我家小狐狸在睡午觉，不介意的话请来吃些点心吧。”
  “多谢。”荒点点头，带着怀里的小天狗走了进去。
  小天狗坐在荒的臂弯里，扳着精致可爱的小脸一本正经跟着道谢：“多谢。”
  或许是因为家里也有一个可爱的孩子，爱屋及乌，一目连对小孩子都比以往更加宽容温柔，朝小天狗笑了笑，目光柔和。
  荒和小天狗被带到客厅里招待，桌子上摆了一些小点心，还有专门给小孩子吃的奶糕，一目连太久没有和别人交流，不知道该说什么，默默煮茶。
  荒低头照顾了一下一脸好奇尝奶糕的小天狗，听着茶水的声音，抬头看了看一目连，轻轻问道：“连君的妖力是风属性吗？”
  “是啊。”一目连熟练地洗茶杯，微微低着头，跪坐的姿态并不十分严谨，倒是显出五分的闲适漫然，“啊，叫我一目连就好，都是邻居，以后或许还要相互关照。”
  “嗯，那你便叫我荒。”
  “好。”一目连应了一声，把杯子洗好摆在桌面，从桌子上拿了一个瓶子，在小天狗的杯子里倒了一杯樱桃汁，“喝果汁吧，我家绒绒最喜欢樱桃汁，你看看合不合口味，不喜欢的话我再给你换一杯，嗯？”
  小天狗嘴里含着奶糕，脸颊鼓鼓的，唔唔唔的点头，荒端起杯子喂到他嘴边，他喝了一口，眼睛一亮。
  这样子明显是喜欢了，一目连抿着唇浅浅微笑，打量了小天狗一眼，对荒说道：“他也是风属性的妖力么？”
  荒点点头，喂小天狗喝了半杯樱桃汁，便放下杯子让他自己吃奶糕，“他现在还小，妖力用得不灵活，而我也不清楚风系的妖力该怎么用。”
  “不嫌弃的话，让我来教吧。”一目连看得出他的心思，索性自己先提了，“我家绒绒也是风系，等绒绒长大了可以和他一起学而且我们绒绒也没多少朋友，他来了绒绒应该会很开心。”
  荒郑重地和他道谢：“非常感谢。如果他学得不好，你要责骂或是惩罚都可以。”
  “诶，那倒是不至于。”一目连温和地看了低头捧着奶糕啃的小天狗一眼，“他能来陪绒绒就很好啦，都还是小孩子呢，不需要那么严格。”
  荒点点头，忽然发现身边的小天狗脑袋一点一点，冷不丁往前一栽，他迅速伸出手托住他的额头，把他扶正起来。
  小孩子容易困，小天狗刚才上山下山跑了好一段路，现在坐下来了便开始犯困，手里的奶糕都还没吃完，人已经睡着了。
  荒把坐姿从跪坐改为盘腿，将小天狗抱到怀里，擦掉他嘴边脸颊鼻尖上的奶糕碎屑，再稍微调整了姿势免得压到他的小翅膀。
  一目连轻声问道：“把他送到卧房睡吧？”
  荒答应下来，抱着小天狗站起身，一目连带他们去客房。
  一目连当初建房子时其实没打算建多大，后来养了小妖狐，觉得宅子太小的话小妖狐没处玩，便一扩再扩，连带的客房也多了不少，平时也都有小妖怪在打扫，收拾出一间来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一目连走在前头，荒抱着睡着的小天狗跟在后头，一前一后走在回廊里。
  外头不知何时已经阴了下来，乌云在堆积，一目连往外看了一眼，说道：“看样子快要下雨了。”
  话音刚落，一道亮光骤然闪过，瞬间消失，紧接着便是一声巨响。
  “轰隆！！！！”
  一道惊雷。
  小天狗被荒及时捂住耳朵，没被惊醒，哼唧了一声后抱着他的脖子继续睡。
  一目连却是有些着急，来不及说什么，匆匆走向小妖狐的房间。
　　
第三章
  一目连脚步匆匆，很快便到了小妖狐的房间，拉开门的瞬间，一道白影从里头窜出，直直撞到他怀里。
  “没事没事，雷劈不下来的。”一目连抱紧钻到他怀里瑟瑟发抖的狐崽子，把脸贴在它耳朵上，温柔地给它顺毛，“别怕，有我在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妖力张开一张结界，将房间笼罩，雷声和风雨声便隔绝在外，半点听不到。
  一目连给狐崽子顺毛，回头看看安安静静抱着小天狗的荒，解释道：“他以前被雷给劈过，或许是被哪里的天罚给波及了，现在很怕打雷。”
  荒点点头表示理解。
  吓得半死的狐崽子终于缓过来，小脑袋靠在一目连肩膀上，这才发现还有别人在，愣了一下，顿时不好意思起来，一扭头把小小的狐狸脸往一目连怀里拱，哼哼唧唧地撒娇。
  “不怕了？”一目连笑着捏了捏它的耳朵，被它毛茸茸的大尾巴卷住了手腕，“要不要喝点水？”
  小妖狐摇摇头，脑袋抵在他胸膛上蹭啊蹭。
  一目连揉着小妖狐软软的狐狸毛，忽然听到一声奶声奶气的惊呼：“狐狸！”
  荒低下头，看看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小天狗，随手在他脸蛋上捏一把，“睡醒了？还要继续吃东西吗？”
  “不吃！”小天狗很嫌弃地把他的手拍下来，眼巴巴地望着一目连怀里的一团雪白，“狐狸……”
  一目连笑了，把小妖狐用手举着，送到小天狗面前，“来，打个招呼。绒绒这是邻居家的大天狗，你得喊他哥哥。”
  小妖狐当然不会喊哥哥，冲小天狗甩甩尾巴。
  小天狗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一把狐狸爪子。
  一目连看他们俩相处还不错，便索性把两个孩子都放在床铺上，让他们俩自己玩，然后便出了房间。
  离开了房间的结界，站在走廊里，雷雨声便重新回到耳中。一目连看着外头的瓢泼大雨，天色昏暗得完全不像是午后，想了想，对同样走出房间的荒说道：“若是这雨一直不停，那今晚便留在这里住一晚吧？”
  荒看看外头的暴雨，点点头应了。
  他话少，一目连话也不多，一前一后走回了客厅，一路上都没有说话，找不到话题。
  被留在房间里的小妖狐趴在被子上，尾巴慢悠悠地左右甩动，小天狗坐在它旁边，肉呼呼的小手在它背上一下一下地摸，从脑袋摸到尾根，舒服得小狐狸眯起眼呼噜噜地轻哼。
  小天狗越摸越喜欢，忍不住扑过去，把脸埋在软软的狐狸背上：“狐狸~”
  “嗷！”小妖狐叫了一声，倒是没觉得哪里难受，甩甩尾巴随便他怎么蹭了，扭头看看他毛茸茸的小翅膀，伸爪子想要挠一下——但是爪子太短没挠到。
  它有点不甘心，但是也不想爬起来，只伸长了爪子使劲往小翅膀抓，肉垫都张开成了小梅花，挥啊挥的就是挠不到。
  “呜——”小妖狐尾巴拍拍，继续伸爪子，伸着伸着忽然觉得身体有点疼，又说不上来哪里疼，下一瞬便砰的一声，一股气流把趴在它背上蹭毛毛的小天狗给掀开！
  “诶？”小天狗一屁股坐在被铺上，愣愣地看着面前趴在枕头上哼哼唧唧的小男孩，目光在他雪白的狐耳上盯了一下，又瞧了瞧蓬松的大尾巴，沉思了一下，扑上去：“狐狸！”
  刚要爬起来的小妖狐顿时被他扑得再次趴下，挥着胳膊诶呀呀挣扎了一会儿，才勉强翻了个身，改成仰面的姿势。
  小天狗张着小翅膀，小胳膊圈住化作人形的小妖狐，左嗅嗅右闻闻，甜甜的奶香像是一块奶糖，让他觉得有点饿。小鼻子蹭在小妖狐软嘟嘟的脸蛋上，香味便更加明显了。
  小天狗眯起眼，啊呜一口咬住小妖狐的脸蛋。
  小妖狐愣了一下。
  “唔……呜哇！！！！！”
  然后哭了。





第四章
  听到哭声的两个大人赶紧跑了过来，一目连看到哭唧唧的狐耳小宝宝时稍微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是他家的小狐狸已经可以化作人形了。
  小妖狐一边呜呜的哭，一边朝一目连抬起手要抱抱，精致的小脸垮着，狐狸耳朵塌塌的，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一目连心疼地把他抱起来，在他后背轻轻拍，“不哭不哭，怎么突然哭了呢？”
  小妖狐抱着他的脖子抽泣：“他……他咬我……呜呜呜！”
  “咬你哪儿了？我看看。”
  “脸……”
  一目连托着他肉嘟嘟的下巴左右瞧瞧，才在一侧脸颊肉上看到一圈浅红的牙印，忍不住笑了一声：“这看着牙口不错啊……”
  小妖狐呜的一声哭得更凶了：“连酱你还夸他！”
  “啊好好好，我不夸他，不夸他。”一目连哭笑不得，抱着小妖狐柔声安慰。
  旁边因为小妖狐突然大哭而不知所措的小天狗也被荒带了出去，拎到旁边的房间里。
  原本小天狗有些慌乱委屈，看到荒的时候便忍不住也哭了，小声抽泣着。
  荒蹲在他面前，并不安慰。他带孩子的风格从来都和一目连两个画风，不会哄孩子，小天狗哭了他也不像一目连那样温声软语，只蹲在小天狗面前盯着他，看他哭。
  其实荒觉得看小天狗哭挺有意思的，这孩子从小情绪就不太明显，不太爱笑，哭也很少，更不像小妖狐那样粘人活泼，现在这样委屈兮兮地哭，他真的觉得蛮可爱。
  小天狗双手抓着自己毛茸茸的翅膀尖尖啜泣，被荒这样盯着看，慢慢的哭声也小了，接着越来越不好意思，哭不下去了，只皱着小脸不说话。
  “哭够了？”荒看他不再流眼泪，心里有点遗憾，双手握住他小小的肩膀问道，“哭什么？”
  “狐狸哭了……”
  “他哭了你就跟着哭？”荒微微抬高了点声调，因为蹲着也比小天狗高的缘故，他看着小天狗时也是俯视的，看着像是在嫌弃，“笨。”
  小天狗重重吸了一下鼻子，清澈的蔚蓝双眼里又蓄了一层水汽。
  “他哭了你就哄他啊，你跟着哭什么？”荒说着，摸出一块手帕盖在小天狗脸上，隔着帕子轻轻捏住他的鼻子，“把鼻涕擤出来，左边……左边，哪边是左？”
  “噗——”擤鼻涕的声音响了起来。
  荒一边给他擦鼻涕，一边继续问：“妖狐怎么哭了？”
  说道这里小天狗便有些心虚了，抓着自己翅膀尖尖的小手不安地动了动，“我……我咬他脸了……”
  “哦，小小年纪还会耍流氓了。”荒面色如常，波澜不惊，小天狗有些茫然，“以后别咬太重，别把妖狐咬哭了就好。他哭了你就哄，你别跟着哭。如果别人把妖狐惹哭了，你就把那个人打一顿。”
  “唔……”小天狗点点头。
  荒给他擦干净眼泪鼻涕，才在他后背轻轻一拍，“好了，进去吧，和妖狐好好说话。”
  小天狗又嗯了一声，跟在荒身边走进房间。
  房间里，小妖狐已经不哭了，眼眶有点红，睫毛湿漉漉的，趴在一目连怀里恹恹地喝水，狐耳还塌着，打不起精神。
  小天狗有些不安，被荒轻轻揉了一把脑袋，才壮着胆子小步蹭过去，“狐狸……”
  小妖狐看了他一眼，扭头把脸埋在一目连颈窝。
  一目连拍拍小妖狐的后背，对小天狗温和说道：“绒绒没事，不用怕。”
  小天狗点点头，想了想，凑过去把小手放在狐狸尾巴上，轻轻给他顺毛，“对不起……”
  小妖狐不说话，甩着尾巴不让他摸，蓬松的大尾巴扫在小天狗脸上，绒绒软软的，小天狗有些站不稳，下意识一把抱住他的尾巴。
  尾巴一沉，顿时摇不动了，小妖狐唰地回头，撅着嘴不高兴道：“你好烦！”
  他的声音特别软特别糯，因为年纪小口齿还不太清，总会拖着点尾音，即便是发脾气也像是在撒娇。
  小天狗抱着狐狸尾巴有些茫然，还有些委屈。他很烦吗？
  一目连低头轻轻捏住小妖狐的耳朵尖，轻声训道：“小天没有恶意，绒绒不可以乱发脾气。”
  小妖狐歪着脑袋靠在他怀里不说话，尾巴也没从小天狗怀里挣脱。
  一目连摸着他的狐耳，笑着问他：“怎么？讨厌小天了？”
  小妖狐鼓着脸颊哼了一声。
  “你都不讨厌小天，还生什么气？”一目连在他脸上捏了一把，把他放下来，“好啦，不生气了，和小天好好相处，嗯？”
  荒也轻轻推了一下小天狗，“去亲亲妖狐。”
  小天狗便松开小妖狐的尾巴，倾身凑过去靠近小妖狐白嫩嫩圆嘟嘟的脸颊。
  小妖狐还是有点不爽，扭头正要嫌弃地推开靠近的小天狗，却没想到这一转头，嘴巴便被小天狗重重亲了一下，啵的一声特别响亮，顿时愣住。
  一目连扭头噗一声笑出来，荒也握拳掩唇低低咳一声。
  “好了好了，”笑够了，一目连才揉了揉傻傻坐着的小妖狐和不明所以的小天狗，“我去给你们拿点樱桃。绒绒不要生气了哦，小天那么喜欢你，你再生气他就要难过了。”
  小妖狐抱着自己的尾巴不说话，半张脸藏在尾巴毛里。
  一目连看得出来他也没在生气，便起身走出房间，荒也跟着出来了，让两个孩子自己玩。
  门被关上，一目连看向荒，目光略带歉意，“抱歉，绒绒脾气有点大，吓到小天了。”
  荒倒是觉得无所谓，摇摇头，“没事，也是他先咬了妖狐的。再说了小孩子打打闹闹也是正常。”
  一目连转了身，一边在走廊里慢慢走着，一边看向外头的雨幕，“看这样子就算停雨路也会被水给淹了，今天在这里留宿吧？”
  荒走在他身边，把外头飘进来的雨丝和冷风都挡下，闻言答应下来，“嗯，麻烦了。”
  一目连把他拉进来一点，免得被雨给溅湿，对他温柔地笑了笑。

第五章
  一场暴雨逐渐转小，但一直没停，荒和小天狗便在这里住了下来。
  晚饭之后，荒照常教小天狗认字写字，一目连瞧了一眼，觉得荒教得比自己好，便也把小妖狐塞过去一起学。
  房间正中央放着四四方方的矮桌，两个圆嘟嘟的孩子各坐一边，荒耐心教他们认字，不厌其烦地一遍遍纠正他们握笔的姿势。
  一目连怕打扰到他们，便把自己的桌子摆在角落里，绘制符咒。
  成型的风符被存在盒子里备用，一目连画好了一叠符咒，准备重新裁纸时，小妖狐忽然欢呼一声。
  “连酱～～”软糯的尾音拖得长长的，小妖狐抱着纸笔，哒哒哒跑过来，兴奋得脸蛋红扑扑，“连酱我会写你的名字啦！看！看！”
  他一边叫着一边把手里的纸铺在一目连面前的桌子上，纸面上歪歪扭扭的写着一个“连”字，落笔着力很不均匀，笔画歪歪扭扭像是蚯蚓被打结，但是一目连还是觉得写得很好看。
  “绒绒好厉害！”一目连放下笔给他鼓掌，“写得很好哦！”
  小妖狐得意地翘起大尾巴，一头扎进他怀里，蹭来蹭去地撒娇，腻歪了一下才重新站好，抓着笔哒哒哒跑回去继续跟着荒学习。
  一目连被他蹭得心都要融了，看着被他留在桌上的练习纸，上面那个歪歪扭扭的大字怎么看怎么可爱，欣赏了一会儿才郑重地叠好，把那张纸收起来。
  收好了那张大字，一目连抬头看了看认认真真写字的两个小家伙，目光便不经意的落到旁边的荒身上。
  荒穿着样式简洁的深紫色单衣，坐姿笔挺，长而直的乌黑头发垂在肩背，一眼看去宛如墨色瀑布倾泻。他的五官并不是那种温润的类型，而是深邃俊美得带了点嚣张的侵略性，只是因为他的穿着和发型都比较慵懒平和，眉眼间的霸道便被柔化了许多。
  一目连以前也是听说过荒的，所以在荒带着小天狗来拜访时才会这么友好。他听阎魔说过荒，隐约记得荒以前应该是神之子，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他从神之子成为了神……或者说是半个神，在人类阴阳师和妖怪中都很受尊敬，但是后来便隐居了。
  没想到居然会和他成为邻居呢……
  或许是感觉到了一目连的目光，指点两个孩子写字的荒回头望了过来，眉眼的轮廓依然深邃，侧脸被暖色灯光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连目光也好似温柔下来。
  充满力度的目光与一目连对上，一目连心里一跳，下意识垂下眼眸，躲开他的目光，微笑着朝他颔首，头也不抬继续画符去了。
  荒的目光一直在一目连身上流连不去，把人给看坐姿都僵硬起来。唇线轻轻扬了起来，荒的睫毛一敛，总算收回了目光，随手在小天狗脑袋上揉了一把。
  小天狗拧着眉把他的大手从脑袋上扯下来，长长的睫毛上下一掀，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荒心底轻轻一哼，又去揉了揉小妖狐的脑袋，小妖狐明显很习惯被摸脑袋，毛茸茸的狐狸耳朵往后一抿，眯着眼在他掌心里蹭了蹭。
  一目连悄悄抬眼看了一下他们，莫名的在心底舒了口气。

  后半夜，一场大雨才逐渐停了下来，第二天便彻底放晴。
  一目连早早起床，让几个小妖怪准备好木桩，他把做完画好的风符贴在木桩上，让木桩不至于在两个孩子练习时被妖力毁坏。
  在庭院里布置好了修炼场，一目连便去准备早餐，刚走到厨房便发现里头已经有一道人影，原本以为是哪个小妖怪，走进厨房里才发现是荒，一红一橘两条龙在他身后眼巴巴看着，一脸馋样。
  荒抬了抬头，看了一目连一眼便继续低头做寿司，说道：“早餐快做好了，可以先去喊妖狐和小天起床。”
  一目连也没多做纠结，含笑点点头：“好，麻烦你了。”
  “应该的。”荒淡淡应了一声，继续做寿司。
  小妖狐爱赖床，喊他起床稍微要花点时间，小天狗倒是很有自律性，到了时间便自己爬起来，但是手短腿短的自己穿不好衣服，需要人帮一把。
  一目连为了方便照顾，昨晚是安排两个孩子睡一间房的，他一边帮小天狗穿衣服，一边温声催促妖狐起床，催到小天狗连头发和小翅膀绒毛都梳好了，小妖狐才从被窝里爬起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伸手要抱抱。
  一目连便把他从被窝里抱起来梳头梳尾巴穿衣服，收拾好两个孩子了，早饭也刚好摆上桌。
  早饭之后便是两个孩子修习妖术的时间。
  一目连把吃饱喝足的小家伙们带到庭院的修炼场，庭院里铺满了青石板，被暴雨冲刷得干干净净，没有半点积水，遮天蔽日的树冠把过于明烈的日光遮挡住，树荫下格外凉爽。
  先是教导怎么调动体内的妖力，再指导两个孩子运用出属于自己的招式，好不容易让两个孩子都领悟到自己适用的妖术，一目连才舒了口气，让他们俩对着木桩练习。
  两个小豆丁对着木桩唰唰唰的甩妖力，一目连坐在屋檐下笑眯眯看着，橘龙盘在旁边的柱子上懒洋洋打盹。
  忽然间橘龙猛地一扭，一目连也转头看过去，才发现是荒养的那条小红龙咬住橘龙的尾巴往后拖，力气出人意料的大，居然能把比它胖两圈的橘龙给拽动！
  两条龙顿时扭打成一团，荒端着一托盘的果汁走来，管都不管它们俩，直接坐在一目连旁边，放下手里的托盘。
  “让他们休息一会儿吧。”荒说着，端起水壶倒果汁，把杯子一个个都注满。
  一目连点点头，拍拍手把两个孩子的注意力拉过来：“好了，绒绒，小天，过来休息一下，喝杯果汁。”
  小妖狐欢呼一声哒哒哒跑过来，站在一目连面前举起双手给他看，垂着耳朵撒娇：“连酱~我练习很努力的，手都好累喏~要呼呼，要抱抱！”
  他的小手胖乎乎的，很白皙，是牛奶一样的润白，指尖和掌心都透着粉红，比他还是狐狸时的小肉垫还嫩。
  “好，呼呼抱抱！”一目连笑着握住他的小手亲了亲，又把他抱到腿上，揽着他软软的小身子，给他喂果汁。
  荒看了看腻在一起的一目连和小妖狐，目光落在吭哧吭哧爬上走廊的小天狗身上，恰好小天狗也仰起头看看他。
  荒微微挑起眉梢，怎么？你也要呼呼要抱抱？
  然而小天狗根本没有要撒娇的意思，从托盘里拿了一杯果汁，凑到小妖狐旁边坐下来，安安静静地喝，偶尔摸一把小妖狐垂下来的尾巴。
  荒心里轻轻笑了一下，心想这家伙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小狐狸那样可爱。


第六章
  喝着果汁休息了一会儿，一目连拍了拍坐在他怀里昏昏欲睡的小妖狐：“绒绒该继续修炼了。”
  “唔——”小妖狐闭着眼一扭头，抱着他不肯下来，“好累的，想睡觉~”
  “不修炼的话可是没办法变强哦，以后要是被别的妖怪欺负了怎么办？”
  “有连酱呀~”
  “要是我不在呢？”
  “诶？”小妖狐顿时睁开眼，耳朵警觉地竖起来，小身子在一目连怀里扭动几下，脚丫子踩着他的腿站了起来，软乎乎的小手捧住他的脸，圆圆的浅金色双眼里满是认真严肃，盯着他，“连酱是打算不要我了吗？”
  一目连双手扶着他免得他站不稳摔倒，听着他颇为委屈的小奶音，有些哭笑不得，“哪会呢，怎么可能不要你……但是以后你也是要自己出门的啊，而且，而且……”
  他顿了顿，声音稍稍低了下来，“而且说不定以后绒绒长大了，就想离开了呢……”
  “为什么会想离开？”小妖狐不是很理解，秀气的眉头拧了起来，“连酱在这里的话，我不会去其他地方的呀，连酱为什么会想到这种奇怪的事情？”
  一目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妖狐眨眨眼，也没纠结于他的答案，很宽容大度地撅起嘴在他额头上啾一口，两只小手在他脸颊上摸啊摸，“最喜欢连酱了！”
  一目连笑了起来，把他软绵绵的小身子抱在怀里，亲昵蹭了蹭他的耳朵，“我也最喜欢绒绒了。”
  “我、我也最喜欢狐狸了！”旁边的小天狗急忙举起手表态，“最喜欢狐狸！以后我保护狐狸！”
  荒斜过目光盯住他，伸长了胳膊越过一目连，拎起小天狗放腿上，冷漠问道：“哦？最喜欢狐狸？”死孩子居然不是最喜欢他？良心这是卷着寿司吃掉了？
  小天狗皱着小脸，表情嫌弃，小手抵着荒的脸用力往外推，“才、才不喜欢你！哼！”
  一目连笑眯眯地看着荒冷着脸逗小天狗，小妖狐趴在一目连怀里，歪着脑袋看他们，摇摇尾巴问道：“狗子怎么不喜欢荒大人呀？荒大人很好哦~”
  “嗯？”小天狗听到小妖狐的询问，拽着荒头发的动作停了下来，思考了一下。
  他平时不爱说话，词汇量也不像小妖狐那样多，说话也没小妖狐那么流畅，思考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荒酱……荒酱很烦的……唔？！！”
  刚说完，荒便伸出宽大的手掌，一巴掌盖在小天狗脸上，微微收拢手指，掐着他圆嘟嘟的脸蛋挤成一团，嘴巴都给挤成了小鸡嘴。
  小天狗顿时炸毛，一边扑棱小翅膀一边抡起小拳头砸向荒的手臂，一只脚蹬住他的胸膛。
  然而他这点力道根本撼动不了强大的黑恶势力。
  一目连抱着小妖狐乐不可支，看到小天狗气得脸都红了，才赶紧伸手按在荒的肩膀上，笑道：“好了好了，别逗他了，把小天惹哭了你还要哄呢。”
  肩上按着的手有些凉，那样的温度即使隔着一层单衣也觉得太低了点，荒微微敛下睫毛，松开了捏住小天狗脸颊的手，被他气呼呼地抓住手指咬了一口。
  总算摆脱黑恶势力的小天狗一脚蹬在荒的大腿上，飞快跑到一目连旁边，双手捧着被捏红的脸颊，很气！
  小妖狐扭头看看小天狗翅膀上炸开的白色绒毛，趴在一目连肩上伸手摸了摸，安慰他：“不气啦，荒大人只是在和你玩呀~”
  小天狗气呼呼，把泛红的包子脸埋在小妖狐尾巴上，不说话。
  一目连索性松开胳膊让小妖狐和小天狗玩，按在荒肩上的手正要收回，突然被轻轻捏住指尖，顿时惊讶地回头看过去。
  “现在是夏天，怎么你的手还是冷的？”荒握住他的手指，揉动几下，指尖顺着他的手指往里移动，触碰到他的掌心，发现即便是掌心的温度也都还没他的指尖高。
  荒微微低着头，眼帘半垂，长长的睫毛在一目连的视角看来像一把展开的折扇，在眼眸下方投出淡淡的阴影，薄薄的双唇微动，似乎在说什么，但是一目连没有听到，怔愣了好半晌，才猛然回神，唰地抽回手，撇开目光。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并不是因为生病什么的……”一目连轻声回答，目光盯着自己衣服上的暗纹，有些游移，“不用担心。”
  荒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尖，低低嗯了一声。

第七章
  原本应该在喝完果汁后继续的修炼进行不下去，因为小妖狐和小天狗睡着了。
  他们俩都是幼崽，刚才的练习又消耗了很大的精力，挨在一起叽叽咕咕没几句便觉得困，然后便直接睡着了。
  一目连把两个孩子送回卧房里睡，想了想，和荒商量以后上午让两个孩子修炼妖术，中午午睡之后荒教他们写字。
  荒当然没什么异议，点点头答应下来。
  下午吃过晚饭后，荒便要带小天狗回家了，小天狗不太乐意，抓着小妖狐的袖子满脸纠结。
  荒一言不发，蹲在小天狗面前盯着他，盯着他，盯着他——
  小天狗：“……呜！QxQ”
  在荒十分有力度的目光下，小天狗很丧气地松开了小妖狐的袖子，磨磨蹭蹭的朝他伸出小胳膊。
  荒便把他抱起来用臂弯托着，对着一目连颔首：“今天打扰了，非常感谢，告辞。”
  “慢走。”一目连抱着小妖狐，握住软乎乎的小爪子朝荒摇了摇，“明天见。”
  “荒酱狗子明天见哟～”
  小天狗趴在荒的肩膀上朝他们挥挥手，一大一小很快便离开了。
  一目连收回了目光，笑着揉揉小妖狐：“走吧，去洗澡，今晚要早点睡，明天可不能赖床哦。”
  小妖狐晃晃尾巴，抓住他的一缕银发玩，“起得太早会变笨的～”
  “谁和你说的？瞎扯。”
  “哼～不想早起！”
  “这件事没得商量，绒绒可不能太娇气了。”
  不管小妖狐怎么撒娇，向来疼爱他的一目连也不肯在修炼一事上放水，捏着他毛茸茸的尾巴尖耳提面命不准偷懒。
  很快，夜色已深，灯火全都熄灭，草木房屋都湮没在黑暗里。
  风徐徐吹过，叶片摇动，摩挲出沙沙的声音，即使已经是夏季，深山的夜晚也依旧是微冷的。
  身处昏暗之中的一目连觉得手脚有些冰凉，拢了拢披在肩上的衣服，忽然间眼前的树影里走出一道人影，身形很是高挑，穿着黑色狩衣，乌黑长发垂在肩上，用深紫色的发带在后背上稍微拢起束住。
  那双紫色的双眼在黑暗中尤为明亮夺目，似乎在发光，一目连望着那人，只一愣神的时间，那人便已经走到他面前，轻轻握住他的手。
  “现在是夏天，怎么你的手还是冷的？”
  低沉优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语调沉稳得波澜不兴，似乎略嫌冷淡，但是也好听得让人耳尖发热。
  一目连愣愣的说不出话，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只感觉到将他手指握住的那只手温热干燥，指腹带着薄薄的茧，按住他掌心揉动时，有些粗糙的触感让他觉得掌心痒痒，肌肤相触的温度也直直传入骨中。
  “连？”低低的嗓音犹如情人间的呢喃，黑暗中越发流光璀璨的紫眸半敛着，含蓄温柔。
  那样的温柔太有侵略性，一目连被那目光围拢着顿时慌了，想抽回手，但是无论他怎么用力，拽着他的那只手依旧巍然不动。
  “荒，你、你……”一目连用力把手往回缩，紧张得脸都要红了，“你先放开我……”
  话音刚落，钳制住他的那只手便松了开来，他飞快缩回手，噔噔噔往后退，突然间脚跟砰的一声撞到什么，他往后一仰便栽了下去！
  “连——”那道嗓音仍是沉稳优雅，宽大的袖子张开，恍若羽翼伸展，遮天蔽日般将整个天幕覆盖，修长有力的手臂将一目连搂住，温暖的气息笼罩着他……
  “嗬！”
  一声短促的抽气声响起，一目连猛然睁开眼，双眼恍恍惚惚没有焦距，心脏怦怦怦跳得飞快，还残留着梦里跌落的失重感和受惊的心悸。
  躺在被窝里缓了好一会儿，一目连才撑起身子坐起来。
  此时应该已经是清晨，天还没亮，正处于昼夜交替的昏暗，寂静，微凉，似乎所有生灵都在沉睡之中。
  一目连低头发呆，脸颊和尖尖的耳朵都还红着，呆了好半晌才轻轻叹了一声，低声自言自语：“才认识两天啊，怎么会做这种梦呢……真是太失礼了……”
  揪着被子自我检讨了好久，直到外头的晨曦都透过纸门稍稍照亮屋内，他才长叹一声结束了反省，起身洗漱。
  睡在房间另一边的橘龙还没醒来，腮帮子微微动着，似乎是在梦里吃着什么，一目连瞧瞧它，抬手按了按胸口。
  “或许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他自言自语，闭上眼甩甩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不该有的念头全都甩开，才轻手轻脚拉开门走出房间。
  此时天还太早，鱼肚白都只有细细一线，一目连站在房檐下深深吸了一口清新沁凉的空气，这才感觉到身体有点黏。
  应该是被那梦境吓出了汗……
  拎起领口低头嗅嗅，一目连皱起眉，跑去拿了洗浴用品和干净的衣服后便去后山的温泉池子里洗澡，洗完了再回来做早餐。
  喊小妖狐起床依旧是费了番功夫，吃过早饭后才彻底清醒过来，不再哼哼唧唧撒娇说困，荒和小天狗也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日安，”一目连温柔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吃过早餐了的话，那么现在便开始修炼吧？”
  “好~”两个孩子奶声奶气回答着，小妖狐动作最快，咻一下便往修炼场窜，小天狗跟在后头跑，毛茸茸的小翅膀呼扇呼扇，虽说飞不起来但是也能让自己稍微跑快一点，不至于落后小妖狐太多，一白一黑两个小团子转眼便跑远了。
  一目连也加快了点脚步跟过去，荒走在他身后，看着他修长的背影，眉头不自觉轻轻皱起。
  总觉得连今天对他的态度变冷淡了……


第八章
  荒话不多，是个喜欢把事情都闷在心里自己埋头琢磨的性格，感觉到一目连对他好像有点冷淡之后什么都没说，只在旁边默默观察，目光很隐晦。
  一目连把心思全都放在两个孩子身上，忙着忙着便那个不合时宜的梦给淡忘了，虽说看到荒时还有那么点尴尬，但相处时还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天气逐渐炎热起来，天也亮得越来越早。
  小妖狐和小天狗妖力进步很快，一目连担心他们提升太快了以后会后力不足，便没再继续教他们别的妖术，而是让他们巩固基础，并且时不时给他们放假。
  山下的鬼市每五天开一次，今天便是开市的时间。
  一目连带着橘龙下山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买的，小妖狐便和小天狗玩儿。
  他们俩身上都有一目连给的护身符，能帮他们挡下不少危险，荒便也没跟在他们身边护着，只让他们别离开这一片山谷。
  这片山谷很大，也足够他们俩玩儿了。
  两个幼崽在家附近晃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便继续往外圈跑，很快便跑到河流边。
  “我来过这里诶~”小妖狐忽然叫了一声，“小五就是在这里把我带回去的！”
  说着他便拽着小天狗，往下游跑了一段路，指着那一大片荷花叽叽喳喳，“狗子我和你说！那里的莲藕很好吃！莲子也好吃！还有好多鱼哦！”
  “哦~”小天狗惊叹，毛茸茸的小翅膀扇动两下。
  “走走走我带你去抓鱼！你会抓鱼吗？”
  “不会……但是我看过荒酱钓鱼。”
  “那你钓鱼好了~我去抓鱼哦，有莲子的话我也给你摘~”
  “嗯！”
  两个小孩子哒哒哒跑过去，小天狗在树下找了个地方坐好，小妖狐揪着一个路过的河童要了根鱼竿和一些鱼饵，塞给他，然后便一头扎进茂密的荷花荡里，踩着宽大的荷叶在叶子上灵活地钻来钻去。
  河童是受过一目连帮助的，经常给一目连送鱼，看见小妖狐那么小一团直接便往河里钻，差点吓死，赶紧跟了上去。
  “狐狸——”小天狗担心地探头喊了一声，看见一朵粉红荷花上冒出一颗毛茸茸的雪白脑袋，才稍微放心，坐在石头上，回想了一下荒钓鱼的动作，便开始钓起鱼来。
  有河童在旁边护着，小妖狐在密集的荷叶上跳来跳去，根本不怕掉进水里，荷花出水太高，他又矮，扒莲蓬时还得踮着脚，嫌脚上的木屐碍事，索性直接把木屐踢开。
  河童叹着气潜下水去捞他的木屐，拎在手里。
  白白嫩嫩的脚丫子踩在荷叶上也没打滑，小妖狐千辛万苦摘下两个莲蓬，感觉手拿不住，便扭头对河童甜甜地笑：“把你的背篓借给我一下好不好？”
  “背篓有点大，您可能背不动。”河童拎着小小的木屐站在水面上，荷叶帽下是一张眉目清秀的脸，伸出手把他手里的两个莲蓬接过来丢在背篓里，“我给您背着就是。”
  “谢谢~”小妖狐垂着狐耳，眉眼弯弯地朝河童晃晃尾巴，一转头继续扒拉荷花摘莲蓬，摘了没两个，忽然发现水面起了一圈圈波澜，顿时竖起耳朵，动作定格。
  波纹荡开两三圈，一抹红色在波纹下一晃而过，小妖狐瞬间扑上去，一爪子拍起大片水花，水下一小截橙色鱼尾被他拍了起来，还没等滑入水中，尾鳍便被他一口咬住，用力往后拖。
  河童吓得魂飞魄散：“妖狐大人！！”
  “哎呀！”娇软的少女声音传出来，小妖狐咬着鱼尾双手抱住使劲往后拖，除却刚开始那一下，便再也拖不动半点，顺着大大的鱼尾往前一看，才发现自己咬着的不是普通的鱼，而是一个鱼尾少女，而那条鱼尾，实际上比他整个身子都大。
  水花哗啦啦往下落，在明烈的阳光下反射出一条若隐若现的彩虹，彩虹下一个穿着橙衣的秀丽少女双臂撑在她面前的荷叶上巧笑倩兮，腰以下都泡在水里，漂亮的鱼尾巴还被小妖狐咬着，也没往回收，怕力气太大把他给掀翻。
  小妖狐眨眨眼，默默放开了她的鱼尾，双手背在身后一脸无辜乖巧，假装什么都没干，“鲤鱼姐姐日安哟~”
  “妖狐大人日安~”鲤鱼精把尾巴沉入水里，朝他游了过去，“今天是第一次到山下玩吧？河童有没有保护好你呀？”
  小妖狐点点头，“嗯，狗子也在哦，就在那边钓鱼。”
  “家里的鱼吃完了吗？”
  “没有呢，还有好多~”
  鲤鱼精把一片荷叶摘了掏出两个洞，给小妖狐戴头顶上，又帮他把两只狐耳从洞里掏出来，“太阳很大，戴着这个吧！”
  “谢谢~”
  “妖狐大人不用这么客气哦，”鲤鱼精笑眯眯，把旁边的莲蓬都摘下了，递给旁边脸颊微红的河童，“我们被风神大人庇护了这么久，照顾您和风神大人都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我有正经事要去做，先走啦，河童会带您好好玩的哦。”
  小妖狐点点头，鲤鱼精转头和河童相视一笑，便沉入水里，游走了。
  小妖狐歪着头眨眨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临近中午，一目连从鬼市回来。
  回到家里，没有听到熟悉的软糯欢呼，也没有软乎乎的团子飞扑到他怀里，一目连左右瞧瞧，确认小妖狐不在家。
  “居然还没回来啊。”一目连摇摇头，让帮他运送货物的山童把东西放在庭院的石桌上，“辛苦你了。”
  独眼的白发少年憨厚笑着摇摇头，接过他递上来的两盒饭团后便离开了。
  一目连把东西分门别类，调料食物放厨房，水果放在冰窖，定制完成的新衣服送到卧室。
  东西很快都处理好了，剩下一个木头盒子还在桌子上，一目连打开盒子，看着盒子里的神乐铃，有些出神。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想到要买神乐铃，其实鬼市上很少有关于神明的东西，因为有点格格不入，毕竟这是妖怪开的市集，今天能看到这个神乐铃估计也是运气使然，他鬼使神差的便去买了下来。
  一目连拿起神乐铃，清脆的铃铛声响起，橘龙凑了过来，把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
  “真是好久都没听到神乐铃的声音了……”一目连轻轻摇了摇手里的神乐铃，微笑着摸摸肩膀上的龙脑袋，“你也很怀念吗？”
  橘龙喷出了一口鼻息。
  一目连看着神乐铃，回想着记忆里自己的神社曾举办过的祭祀，却发现自己已经记不清那场优雅端庄的神乐舞。
  “神乐铃？”低沉磁性的男子声音忽然传来，把一目连从回忆里拉出来，荒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旁边，沉静的目光落在神乐铃上，语气依然平淡得毫无波澜，但一目连似乎听出了点好奇的情绪。
  一目连笑了笑，又摇了一下神乐铃，听着悦耳的铃铛声满目温柔，“在鬼市看到了这个，一时兴起便买了。呵，也不知道买了能做什么，也没什么人会跳神乐舞吧……”
  正当他有些遗憾这个精致的神乐铃买回来只能束之高阁时，荒忽然说道：“我会。”
  一目连一愣：“什么？”
  “神乐舞，我会跳。”荒淡然说道，低头直直看着他的眼睛，“我可以跳给你看。”
  一目连张张嘴想要婉拒，但是看着荒神态认真的脸庞，拒绝的话突然有些说不出口，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心底里幽幽一叹，随后便把神乐铃放回盒子里盖好，笑着放到荒手里：“这样的话，神乐铃就送给你了，等有机会了你再跳神乐舞给我看吧。”
  神乐舞不是说跳就能跳的，尤其一目连曾经是风神，而荒是神之子，但是荒敢这样说，便不会给一目连拒绝的机会。
  一目连不知道荒这是在暗示什么，还是单纯的想要跳舞给朋友看，只能顺着他的话答应下来，无论是不是暗示，他都当做没有暗示。
  一目连侧过头没去看荒，望着再次打成一团的两条龙，缓慢地闭了闭眼。











第九章
  快到午饭时间时，小妖狐和小天狗被河童送回来了。
  河童腼腆害羞，把他们送到门口便飞快跑了，喊都喊不住，小妖狐只好作罢，跑进大门。
  “连酱~连酱~”
  欢快软糯的叫声从大门传到庭院，再传到屋里，听到喊声的一目连走出来，才刚到走廊，便被软乎乎的小团子给抱住大腿，“诶，绒绒。”
  小妖狐顺着他的衣摆从腿上噌噌噌爬上去，坐在他臂弯里尾巴摇得飞快，“连酱~~我今天抓了好多鱼哦！还有虾！还有莲子！”
  “绒绒好厉害啊！”一目连笑着夸他，帮他把背着的小背篓拿下来。
  那个小背篓是用新鲜柳枝做的，明显才刚做出来不久，小巧精致，刚好适合小妖狐的体型，对一目连来说就像是一个稍大一点的杯子，一只手就能握住。小背篓里放了不少莲子，堆得不太满，但是数量也不少了。
  “绒绒累不累？”
  “不累~”小妖狐开心地往他颈窝里蹭，尾音几乎要飘上天，“连酱我想吃莲子红豆粥！”
  “好，待会儿给你做。”一目连温柔地低下头，在小妖狐耳朵上贴了贴，目光移到小天狗身上，“小天呢，想吃什么？”
  小天狗同样背着背篓，不过是往前背的，也是装了好多莲子。他思考了一下，说道：“烤鱼！”
  荒拎着一大篓鲜鱼走过来，听到小天狗中气十足的声音，淡淡说道：“这些鱼虽然很好吃，但是刺很多。你学会吐鱼刺了吗？”
  小天狗一僵，兴奋的小脸顿时垮了，毛茸茸的小翅膀也耷拉下来，“哼！”。
  小妖狐倒是很好奇，眨眨眼问道：“吐鱼刺还要学呀？”
  吃鱼吐鱼刺对小妖狐来说几乎是天生就会的技能，不管鱼刺是多是少、是大是小，他都能很轻松地用舌头把鱼刺和鱼肉分离，并且完全不会扎到自己。
  而小天狗则相反，他吃鱼十次里能有九次被鱼刺给扎到，不一定卡到喉咙，但是扎到牙龈是肯定的，唯一不被鱼刺扎到的，还是荒特意给他挑过鱼刺的。
  一目连笑着揉了一下小天狗的脑袋：“好啦，我做烤鱼片，把鱼骨给你全部剔掉，就不会被鱼刺给扎到了。”
  “嗯！”小天狗打起精神，双眼亮晶晶地抱住一目连的腿，扇扇小翅膀，“谢谢连酱！”
  “荒你带他们去洗洗澡，”一目连弯腰把怀里的小妖狐放下地，同时抬头看向荒，“我去做午饭。”
  一目连穿的衣服本就宽松，而且衣襟是半敞开的，这样弯着腰还仰头的姿势让荒一眼便能从他领口望进去，几乎整个上半身都一览无遗，哪怕他弯腰的姿势只有短短一瞬，也足够让人看清楚了。
  荒的目光飘忽了一下，垂下眼眸盯住鲜鱼，“嗯。”
  一目连隐隐约约感觉到荒好像情绪不太对，但是也不明白他又在琢磨什么，只以为他是在想怎么逗弄小天狗，没往心里去，拍了拍两个幼崽的脑袋便往厨房去了，负责伺候的小妖怪们扛着鲜鱼和莲子一溜跟在他身后。
  荒在他转身后才抬起双眼，看了看他的背影，便弯下腰，一手一个抱起俩幼崽，“走吧，去洗澡，一身臭汗也不嫌黏得慌。”
  小天狗板着脸重重朝他哼一声，肉嘟嘟的小手pia一下糊在荒脸上，手上还有莲子和柳叶的气味。
  小妖狐诶呀一声，赶紧把小天狗的爪爪给拉下来，“狗子又欺负荒酱！荒酱不难过哦，我给你呼呼~”
  然后便抱着荒的脑袋在他脸颊吧唧亲了一口。
  小天狗打的那一爪子根本没用力，荒的脸不痛不痒，而小妖狐亲的地方和小天狗拍的也不是一个位置。但是荒还是觉得很受用，心想要是哪天小天狗能像小妖狐一样乖巧贴心，他肯定高兴疯了。
  ……不，如果小天狗真变得乖巧贴心，他大概会先被吓死。
  浴室的池子里早已放满了引来的温泉水，荒把小天狗和小妖狐抱进去，关了门便开始伺候两个小祖宗洗澡。
  一目连做好饭时，两个孩子刚好洗完澡，一身清清爽爽香扑扑，飞奔到大厅里觅食。
  他弯腰接住朝他飞扑的小妖狐，抬头看向跟在两个孩子后面进来的荒，温柔地笑了笑。
  荒的身形微微顿了一下，沉稳严肃地朝一目连颔首，然后拎着小天狗坐在桌子边，目不斜视。

第十章
  炎热了几天之后，一场雨让温度降了下来。
  凉爽湿润的天气太适合睡觉，一目连都破天荒的赖床了，只让小妖怪们做早餐给小妖狐吃。
  家里伺候的小妖怪会做一些简单的食物，煮粥什么的还是可以的，有时候一目连犯懒了不想下厨房才会让他们去做饭，大多数时候还是他或者荒做的。
  不过今天下雨，荒和小天狗不会来。
  舒舒服服地赖床赖到了午饭前，一目连爬起床去做午饭，吃完午饭后又继续窝回卧室。
  因为是阴雨天的缘故，即使已经是中午，天色也稍显昏暗，再加上凉爽的温度，简直让人坐着坐着便犯困。
  一目连原本是坐着看书，看了没一会儿便忍不住躺了下来，然后又改为趴着，双肘支起身子继续看书。
  小妖狐倒是挺有精神，坐在门边看着外头的雨，有时候雨幕里飞过去一只燕子也能让他睁大眼睛惊叹。
  橘龙小五盘在小妖狐身边，把他圈起来，和他一起看雨，偶尔喷一口鼻息，把小妖狐脑袋上竖起的呆毛吹倒，连大大的狐狸耳朵也吹得趴趴的。
  小妖狐耳朵垂下，轻轻拍了拍橘龙，严肃地对它说：“小五不要闹啦。”
  橘龙拍拍尾巴，低头在他脸蛋上拱了拱。
  小妖狐被它拱得东倒西歪，倒在龙身上，笑着玩闹了一会儿才消停，继续看雨。
  一阵风吹过来，夹杂着清凉的水汽，小妖狐耳朵上的小绒毛很快便凝了细细的水珠。他抖抖耳朵，回头喊道：“连酱~你冷不冷呀？”
  一目连趴在被子上看书，摇摇头：“不冷。”
  小妖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抱着龙爪子站起来，哒哒哒跑过去，拽着被子一角使劲扯，试图扯出被子往一目连身上盖。
  然而被子让一目连给压着，他人小力气小，拽了半天被子纹丝不动。
  一目连笑着伸出手臂把他给捞到前面来：“我真的不觉得冷，不用盖被子。绒绒要午睡吗？”
  “不困呢。”小妖狐挂在他臂弯里，两只小手搭在他胳膊上，趴了一会儿又翻身仰面躺着，伸手去抓一目连垂落下来的头发。
  他并没有真的抓，而是张开白嫩嫩的小手去挠发丝，凉凉的发丝从他手指间滑过，触感很好。
  他玩了一会儿，甩甩尾巴变成一只圆滚滚的小狐狸，顺着一目连的肩膀爬到他脖子上，又踩着他的肩膀爬上去，往他脑袋上一趴，两只小爪子一左一右分别扒住一目连的角，脑袋搁在两只角中间。
  “连酱~我重不重呀？”小狐狸趴在一目连脑袋上看着像一个毛茸茸的大帽子，尾巴垂在他背上轻轻拍打。
  “不重，绒绒还很小呢。”一目连头上顶着小狐狸，一动不动，怕一不小心把小狐狸给晃下去，“小心点，别摔下去了。”
  “嗯！”小狐狸眯着眼抖抖耳朵，尾巴扫得更欢快了。
  他在一目连头上趴了一会儿，又抬起头在深色的角上啃了啃，小小的乳牙在角上磨来磨去。
  一目连继续看着书，放任小狐狸把他当山那样爬上爬下。
  把一目连的角当成磨牙棒啃了几口，小狐狸伸直两只前爪，扭过身打算爬下去，一不小心左爪绊右爪，整只狐顺着一目连的后背骨碌碌滚了下去。
  一目连俯卧在被子上用手肘撑起上半身的，从肩膀到腰是一段流畅跌宕的弧度，到了腰部便深深下陷，戛然而止，小狐狸从他肩膀滚到了后腰，肚皮朝天的晕乎了一会儿，爬起来甩甩脑袋，突然感觉好像很好玩。
  于是便又迈起小爪子踩着一目连后背往上爬，爬到肩颈便卧下来，再翻身顺着背部往下滚。
  一目连轻轻笑了笑。小狐狸这样在他背上爬上去滚下来，他觉得还挺舒服的，像在给他按摩一样。
  小狐狸简直要玩疯了，爬上爬下滚来滚去，小肉垫都把一目连的衣服给踩得乱七八糟。
  过了好一段时间小狐狸才觉得有点累了，呼呼喘着气，从一目连背上跳下来，往他胸膛钻过去，摇着尾巴蹭来蹭去，“连酱~毛毛乱了，要梳毛！”
  这一团软绵绵暖呼呼的毛球在怀里撒娇，一目连被蹭得心都融了，抱着小狐狸坐起来，从枕头边摸出一把小梳子，给他梳毛。
  梳子顺着小狐狸的脑袋一路往下梳到尾根，蓬松雪白的狐狸毛梳理得光亮柔顺，小狐狸抻着四肢趴在一目连腿上，把自己摊成一块毛毯，眯起眼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往前抻的爪子张开成小梅花。
  一目连温柔地给小狐狸梳毛，忽然发现他脑门上长了一撮火红的绒毛，手指按上去轻轻搓了搓，“诶？绒绒的妖纹开始长了啊。”
  小狐狸轻轻拍打尾巴，惬意地哼了一声，迷迷糊糊的想睡觉，没听清一目连在说什么。
  很快小狐狸便睡着了，一目连停下给他梳毛的动作，温柔地摸了摸软软的狐狸毛。
  天色渐暗，雨时停时下，一直到傍晚才真正停下。
  小狐狸睡了整整一个下午，醒来时脑袋都还是懵的，侧卧在暖烘烘的被窝里，用力抻爪子，“连……噫？！！”
  他突然发现自己肚皮旁边靠着一个圆圆的毛茸茸的团子，细细软软的绒毛是白色的，但和他的狐狸毛不是同一种白，更偏向银白，仔细一看是一只鸟崽子，小小的鸟喙是灰色，脑门上一撮黑色毛毛。
  小狐狸凑过去嗅了嗅，歪歪脑袋，“狗子？”







第十一章
  小狐狸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小天狗的原型，眨眨眼，慢慢爬起身。
  靠在他肚皮旁打瞌睡的毛绒团子没醒，歪着脑袋一动不动，毛茸茸的小胸脯缓慢地一起一伏。小狐狸软软的肉垫踩在榻榻米上没发出半点声音，绕着毛绒团子转了一圈，伏低脑袋盯着圆滚滚的鸟崽子观察。
  原来狗子不是犬类啊……小狐狸翘了翘尾巴尖，黑色的小鼻子凑到小鸟崽头上嗅了嗅，忽然张大嘴巴，慢慢把毛团子叼进嘴里……
  “啾？？？！！！！！！”
  惊慌失措的叫声突然响彻整个宅邸，在茶室里喝茶的一目连和荒把杯子一扔，飞快跑到卧室，唰一下拉开门：“怎么了？”
  卧室里的小狐狸下意识抬起头，嘴里还含着一只圆滚滚的毛绒团子，嘴巴两边伸出一小节翅膀尖在不停扑腾，露在狐狸嘴巴外的两只黑色鸟爪子使劲蹬啊蹬的挣扎，啾啾啾的叫个不停。
  “诶，绒绒这是小天啊不是吃的！”一目连赶紧把小鸟崽从小狐狸嘴里挖出来，塞到荒手里，然后捏住狐狸耳尖训他，“怎么可以乱吃东西？！”
  小狐狸摇摇尾巴，垂着一只耳朵，另一只被一目连捏着只能竖起来，双耳一高一低，模样无辜乖巧，“我没有要吃他……就是含一下……”
  “含也不行！”一目连温温柔柔地训斥，忽然感觉指尖捏着的狐耳手感不错，干脆双手齐上，把小狐狸大大的耳朵都抓在手里，揉来揉去，“又不是闻不出来那是小天，好端端的把他叼嘴里做什么？”
  小狐狸被他揉得直哼哼，眯起双眼直接趴了下来，尾巴在榻榻米上扫来扫去，仿佛要融化成一滩狐。
  一目连抿着唇笑了起来，无可奈何地给小狐狸揉耳朵。
  从狐口中逃脱的小天狗已经从毛茸茸的鸟团子变回漂亮精致的小正太，端端正正坐在荒面前，让荒给他戴面具，斜斜扣在脑袋上。
  其实刚才他也没怎么受到惊吓，只不过是一觉起来睁开眼便是一片黑漆漆湿漉漉，稍微吓了一跳而已，什么事都没有。看到小狐狸瘫在榻榻米上享受一目连的顺毛，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跳起来去扒拉荒的衣襟。
  “荒酱，扇子，扇子！”
  小天狗几乎整个人都要钻进荒衣襟里，荒老神在在，也不推开他，慢吞吞从宽大的袖子里摸出两把小扇子。
  小天狗双眼一亮，立刻放开荒的衣襟去抓扇子，没想到荒忽然把手举高，他扑了个空。
  荒即便是跪坐着也比小小只的小天狗高，胳膊还长，就这么跪坐在把扇子举高，小天狗转来转去跳了半天都没办法把扇子抢下来，顿时急了。
  “荒酱！”小天狗踩在荒的大腿上，一只手抱着他的脑袋稳住自己，伸长了短短的小胳膊努力去抢扇子，依旧怎么都抢不到，“荒酱！扇子！”
  “拿得到就是你的。”荒淡定地把两把小扇子换到另一只手，柔顺的长发被小天狗扒得乱七八糟也面不改色。
  小天狗挂在荒的手臂上晃荡了一会儿，气得毛茸茸的小翅膀都要炸毛了，一目连看不下去，便走过去抓住荒的手腕把扇子拿走。
  “荒你真是……”一目连笑着用手指点了点荒，摇摇头，把精致小巧的两把扇子给了小天狗，“给，小天不气哦。”
  小天狗恶狠狠地在荒的肩膀上啊呜咬了一口，反而被结实的肌肉把牙给崩疼了，他唔一声捂住嘴，然后眼泪汪汪地扑倒一目连旁边抱住他的腿，含含糊糊道：“谢谢连酱！”
  他拿了小扇子，便哒哒哒凑到小狐狸旁边，献宝一样把两把扇子他面前，“狐狸~这个是我和荒酱做的扇子哦，你要哪个？”
  两把扇子都很小巧，一看便知道是给小孩子玩的，一把团扇，扇面上写着一个铁画银钩的“祭”，另一把是折扇，没打开，扇面不知道是什么。
  小狐狸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思考了一会儿，抬起一只爪子按在折扇上。
  “哦哦，那我要这个好了。”小天狗相当善解人意，把折扇给小狐狸，自己拿了团扇，然后抓住小狐狸的一只爪子，捏捏肉垫，“狐狸好漂亮！”
  正要把爪子缩回来的小狐狸一听，顿时高兴了，仰头抖抖耳朵。那是，我可漂亮了。
  一目连看他们俩玩得好，叮嘱小狐狸别又把小天狗给叼起来，便和荒走出卧室了，继续品茶和刚才被打断的话题。
  被小天狗的尖叫打断之前，他们俩在商量的是两个孩子的文化课测试。
  虽然是妖，但是也得做个文化妖，考试还是很有必要的！
  一目连和荒回到茶室，继续商量该怎么出题。
  荒是想要出难一点的题目的，而一目连担心题目太难了会让两个小家伙抓狂，考不好的话又得哭，于是便把荒拟定好的题目再做修改。
  “这道题太难啦，他们俩多半是答不出来的，换另一道吧……”一目连提着笔沾了朱砂，在纸上圈圈画画，“嗯……差不多了，你看这样的题目可以吗？”
  把修改过的题目递回给荒，一目连看着他稍微愣了一下，噗一声笑了出来。
  荒接过卷子正要看，听到笑声，抬起头看着突然笑起来的一目连，目光疑惑：“嗯？”
  “刚才都没发现，你头发还乱糟糟的，小天的羽毛都还在你头上。”一目连倾身过去，朝荒的脑袋伸出手，“来。”
  荒很配合地低下头把脑袋送到他手底下，目光又回到卷子上，检查题目，“现在是夏天，他容易掉毛。”
  “我们家绒绒也是，到了夏天每次给他梳毛都要梳出来好多毛毛。”一目连边说便帮他把银白的绒软小羽毛从头发上拿下来，“我存了很多绒绒的狐狸毛，光泽度虽然比不上他身上的那些，但是也挺不错，再存多一点我给他们俩做个毛球……嗯，好了，把头发梳梳吧。”
  “不梳无所谓。”荒随意抓了一下自己的乌黑长发，柔亮的发丝从他指尖倾泻而下，丝丝缕缕垂落到肩头。
  一目连看了他一眼，眼神颇为无奈，索性直接站起来走到他身后，取出随身携带的小梳子，帮他梳理头发，“这么好看的头发，不梳理梳理也是糟蹋了啊。”
  荒没说话，闭上了双眼，薄唇轻轻抿着，露出一个浅浅的柔和的笑。



















第十二章
  荒和小天狗从家里过来时天是已经放晴了的，但是两个小家伙上了一堂课后，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了。
  天上的乌云只有薄薄的一层，但是总不见散，雨声哗啦啦的响着，庭院里的花草枝叶都被雨水拍打得低垂下来。
  特意收拾出来给两个崽子上课的课室里，荒已经给他们上完今天要学的内容了，看着时间还早，没到饭点，便让两个孩子自习。
  小妖狐握着炭笔在纸上专心画画，小天狗不爱画画，便在旁边撸狐狸尾巴。
  小妖狐的尾巴很大，狐狸毛厚实蓬松，摸起来软软的，小天狗特别喜欢，逆着摸把狐狸毛揉得乱糟糟，再顺着摸把炸起来的毛毛给捋顺，玩得不亦乐乎。
  但是小妖狐不喜欢被逆着摸毛毛，尾巴一甩，从小天狗手里甩开，搭在另一边。
  小天狗愣了愣，两只小手握了一下拳，又张开手，跑到另一边抓着狐狸尾巴继续撸。
  小妖狐再次甩尾巴，尾巴被小天狗紧紧抱着，用了几次力都没甩动，他顿时拉下脸，啪的把手里的炭笔拍桌子上，扭头对着小天狗奶声奶气地咆哮：“你好烦呀！”
  小天狗歪了一下脑袋，不太明白怎么狐狸又发脾气了，小翅膀动了动，凑过去亲亲小妖狐的脸蛋，“狐狸不生气。”
  小妖狐不让他亲，抬起软乎乎的小手pia一巴掌糊在他脸上，嫌弃地往外推，“才不要你亲！”
  这一爪子拍得轻飘飘，小天狗压根没觉得疼，脑袋往后一仰躲开小妖狐的手，又双眼亮晶晶的硬要凑过去。
  小妖狐的个头比小天狗要小一点，力气也小，小天狗这样挨过来，他便有点坐不稳，小小的身子在榻榻米上摇摇晃晃，接着便诶呀一声一头栽倒。
  小天狗笑着扑到他身上，两个小崽子顿时滚成一团，狐狸毛和小绒羽掉了一地。
  荒看他们从这头滚到那头，想了想，开口说道：“对了，明天下午考试，考我教过你们的东西。”
  这句话一出，两个小崽子顿时像被按了定格键一样，停了下来，两双圆圆的大眼睛唰的望过来，一脸不敢置信。
  荒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俩，又补了一句：“可能会有点难。”
  下一瞬，两个崽子便飞快爬起来，哒哒哒跑到荒旁边，一左一右抱住他的胳膊。
  “荒酱~”小妖狐甜甜地撒娇，尾巴摇啊摇，举着小拳头殷勤地给他捶胳膊，“能不能不考呀？”
  荒十分冷酷无情：“不能。”
  “那、那能不能给简单一点的题目呀？”
  “不能。”荒铁面无私，“题目我和连已经拟定好了，不会再改。”
  小妖狐的耳朵顿时耷拉下来，尾巴也垂下来不摇了。小天狗板着小脸，脑袋咚一下撞在他胳膊上，“荒酱是坏蛋！”
  荒觉得自己还挺冤枉的，一个小考试而已怎么就成了坏蛋了？他低头看了看小天狗，忽然发现他好像胖了一点，伸手揪住他的肉嘟嘟的脸颊，“……嗯，是胖了点。”
  一个“胖”字顿时踩到小天狗的雷区，一爪子拍开荒的手，炸着小翅膀揪着他的衣襟使劲摇，气到跳脚，“我不胖！不胖！荒酱才胖！荒酱胖胖！”
  他这点力气根本撼动不了荒，跳了半天也只是把荒的衣襟给扯怂了，人依旧不动如山。
  荒俯视着他，说道：“我有八块腹肌，你有几块？一块？”
  小天狗很不服气：“八十块！但是腹肌是什么？”
  “腹部的肌肉吗？”小妖狐歪着脑袋，伸手在荒的肚子上摸了摸，“我记得连酱的肚子这里有肌肉哦，荒酱也有吧？”
  连也有腹肌么？看着那么瘦……荒走了一下神，回想了一下以前不经意看到一目连的身体。
  小天狗眨眨眼，行动力特别强，直接把荒的衣襟拉开一点，探头想去看看，只是荒还系着腰带，他只能看到胸肌和一点腹肌的轮廓。
  看不到那便不看，小天狗也没怎么执着，松开荒的衣襟后又低下头，摸摸自己的肚子——圆鼓鼓，软绵绵，只有一大块，没有八十。
  “上完课了吗？”门被悄无声息拉开，一目连的脑袋从门后探进来，温柔秀丽的眉眼含着笑意，垂落的一缕银发恰好逆光，发丝仿佛变得半透明，晕染开细腻的微光，“嗯？在说什么呢？”
  “已经上完课了。”荒面不改色地一掌扣住小天狗的脸，不让他说话，“在说狗子胖了很多。”
  “唔唔唔唔！！！！”小天狗扑棱着小翅膀，手脚并用，气愤地挣扎，两条小胳膊抡得跟风火轮似的。
  一目连走了进来，笑着打量了小天狗一眼，“哪有胖？肉嘟嘟的很可爱啊。”
  小妖狐唔了一声，把脑袋歪到另一边。肉嘟嘟什么的……不就是胖么？
  “好啦不闹了，”一目连伸手拍了拍荒的手腕，笑道，“该吃饭了。雨还没停，今天晚上你们还是住下来吧，山路不好走，而且外头起风了。”
  “好。”荒颔首答应下来，收回手放开小天狗。
  小天狗双手捧着脸揉了揉，然后突然撞进荒怀里，嗷呜呜一阵乱捶，捶了几拳头便立刻转身拉着小妖狐咚咚咚跑了。
  “慢点跑，别摔了！”一目连站在门框边提高嗓音喊了一声，回头看向屋里的荒，“走吧，荒……”
  他的嗓音忽然低了下来。
  屋里的荒盘腿坐在榻榻米上，坐姿并不像跪坐时那样端正，而是更为疏朗散漫，因为是在家里穿的很宽松，被小天狗一顿撒野后他的衣襟便大大敞开，直直开到了小腹，结实性感的腹肌清晰可见。
  荒漫不经心地扯开腰带，重新拢好衣襟，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黑色的腰带在他指间穿行，莫名有一种微妙的慵懒色气。
  一目连觉得自己应该回避的——明明都是男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应该回避的想法，但是他无法移开目光，甚至连呼吸也下意识屏住。
  黑色腰带将凌乱的衣襟重新束好，荒忽然抬起眸，长长的睫毛向上翻飞的一瞬，一目连都仿佛听到百鸟振翅而起的呼啸风声，将某种掩饰性的冷静给惊动打破，惊得他指尖一颤，立刻垂下眼帘避开那道目光。
  “在发呆？”荒站起来，不紧不慢地走到一目连身边，低下头，呼吸几乎要喷薄在他耳尖上，偏冷淡沉静的嗓音在此时听来竟有种莫名的蛊惑意味，像是在引诱着什么，又好像只是单纯的询问，“还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没有……”一目连习惯性浅浅笑着，转头往外走，头也不回，“去吃饭吧。”
  荒慢慢把门关上，走在一目连身后，无声轻笑。









第十三章
  晚上，一目连洗完澡，头上搭着一块毛巾，正走在回自己卧室的路上时，忽然看见荒从房间里开门走出来。
  “荒，”一目连喊住他，“要去哪里么？”
  荒回过头，看着一目连轻声道：“书房刚才有奇怪的动静，我想去看看。”
  “书房？”一目连擦头发的动作停了下来，若有所思，睫毛上一颗小小的水珠滴落下来，“不用去这么快，待会儿再去比较好。”
  荒微微扬起眉梢，似乎想到了什么，点点头表示明白。
  书房里，一片黑漆漆静悄悄，没有点灯，而外头又是阴雨天，没有月光能照进来。
  桌子上的一摞卷轴后，慢慢冒出了一个毛茸茸的雪白脑袋，大耳朵警惕地竖着，乌黑滚圆的大眼睛灵动地左右张望，确定没有半点动静才舒了一口气，绕过卷轴，冲着桌子下轻轻喊道：“狗子——”
  桌子下的黑暗角落里慢慢钻出来一个精致可爱的小男孩，怀里抱着一个卷轴，仰头看着桌子上的小狐狸，“我、我没事。”
  小狐狸摇摇尾巴，又说：“那你快点把卷轴放好继续找哦～”
  小天狗点点头，抱着卷轴爬桌子。
  小狐狸轻盈地跳下桌子，没发出半点声音，继续在书房里找东西。
  他们俩这是在找明天考试的试卷，原本没这个打算，是小狐狸吃饱了撑着突发奇想，便趁着一目连去洗澡时拉上小天狗跑到书房里找找，想看看能不能找到试卷。
  小心翼翼地在书房里摸黑转了一圈又一圈，没找多久小狐狸便没了耐心，慢慢坐下来，蓬松的尾巴一下一下拍打着地面，很烦躁。
  “狐狸，”小天狗从桌子底下爬出来，抱着两个小卷轴凑到小狐狸旁边，“是不是这个？”
  小狐狸扭过头，瞧了瞧小卷轴，抬起爪子扒拉了一下，尾巴摇了起来，“诶嘿，好像是这个……”
  “是哪个呢？”
温柔带笑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他们头顶上，紧接着书房的灯便亮了起来，柔和的暖光照亮整个书房，一道影子恰好将两个小崽子笼罩住。
  小狐狸和小天狗顿时僵硬，小卷轴啪嗒一下掉在地上，战战兢兢地抬起头。
  一目连正站在他们身后，笑吟吟地弯腰俯视着他们，从肩膀垂下了的发丝还带着湿润的水汽，眉眼温柔得很。
  荒站在一目连身后，神情依然是波澜不惊，但是小天狗总觉得他眼里透出了嘲笑的意味。
  “连酱……”小狐狸垂下耳朵，伸出爪子把卷轴给推远一点，讨好地冲着一目连摇尾巴，“我们什么都没看哦！”
  小天狗赶紧点头。对的，什么都没看。
  一目连蹲下来，温柔地捏住一只狐狸耳朵，“但是我觉得，你们首先要解释的不是看没看到，而是来书房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两个小崽子又是一僵，小天狗耷拉下脑袋，小狐狸立起身体把前爪搭在一目连膝盖上，拼命摇尾巴：“连酱~~”
  “撒娇没有用。”一目连伸出手指按在小狐狸的鼻子上，轻轻点了两下，“你们俩很可以啊，还知道偷试卷？”
  两颗小脑袋垂得更低了。
  荒站在后头，幽幽说道：“既然试卷被偷拿了，那么明天的试卷加大难度好了。”
  话一出口，两颗小脑袋立刻抬了起来，如遭雷劈地望着荒，异口同声喊道：“不！！！”
  “你们没有反对的权力。”荒置若罔闻，俯身抬手把小天狗的两只小翅膀给握住翅根，一把拎起来，“连，我先把狗子带走了。”
  “……嗯。”一目连点点头应了一声，身形有点僵硬，总觉得荒俯身时贴近他身后的体温让他有点烧得慌，脊背都麻麻的。
  微微呼出一口气，一目连低头看着扒着他膝盖的小狐狸，屈指在他脑门上弹了一指头，“和我回卧室。”
  说完便握着两只毛茸茸的狐狸爪爪，把他放地上，站起身离开书房。
  小狐狸垂头耷脑地跟在一目连身后，和他回到卧房。
  一目连在榻榻米上盘腿坐了下来，小狐狸屁颠屁颠凑过去往他怀里爬，刚爬到腿上便被捉住前爪，拎了下去。
  小狐狸有些委屈，只好端坐在一目连面前，前爪并拢，把尾巴绕到前面来圈住爪子，坐姿端正乖巧。
  一目连淡淡问他：“知道你做错了什么吗？”
  “知道。”小狐狸低着头，藏在尾巴下的爪子相互踩了踩，“不该偷东西，不该骗连酱，不该带着狗子干坏事。”
  “认罚吗？”
  “认的。”
  “那么从明天开始，连续三天吃苦瓜和胡萝卜，肉量减半。”
  小狐狸唰地抬起头，震惊又委屈，“连酱！”
  一目连微笑，“嗯？”
  “……呜！”小狐狸委委屈屈地跳到他怀里，脑袋往他胳膊下一拱，不肯下来了。
  一目连温柔地摸了摸狐狸毛，熄灯睡觉。
  另一个房间里，小天狗并没有挨训。
  荒和他说，明天小狐狸被一目连怎么罚，他也要跟着一起受罚，并且今晚要抄十次自己的错误。
  小天狗只好趴在桌前，抓着笔蔫儿蔫儿的反省自己做错了什么，逐一写在纸上，然后抄了十遍。
  荒拿着一张小天狗写满了字的纸张，看着上头歪歪斜斜的字迹，颇为嫌弃。







第十四章
  第二天，乌云散去，雨过天晴。
  但是小妖狐和小天狗的心情不是很晴朗，今天早餐还好，是甜甜的红枣莲子小米粥，但是吃完早餐之后便要考试了。而且午饭很不好，肉菜减半，苦瓜和胡萝卜好大一碗！
  小天狗不挑食，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小妖狐则是吃得很痛苦，皱着小脸神情苦大仇深，仿佛吃的不是蔬菜，而是毒。
  午饭之后，两个小崽子在课室里午睡，下午还得继续上课，荒和一目连在书房里批改他们俩的考试卷。
  小妖狐抱着一瓶甜牛奶喝，秀气的眉毛拧着，总觉得嘴巴里还有苦瓜和胡萝卜的味道，特别讨厌！
  小天狗趴在枕头上，一只手抓着小狐狸的尾尖，轻轻揉啊揉。
  “唉……”喝完奶的小妖狐长长叹了口气，耳朵耷拉着，有气没力，“还要在吃一二三四五……五顿胡萝卜和苦瓜，不想吃！”
  小天狗扇扇翅膀，把肉嘟嘟的脸蛋贴在狐狸尾巴上，“那我帮你吃掉，肉都给你吃，好不好？”
  “不好。”小妖狐直接拒绝，把空奶瓶放在旁边，往后一仰倒在自己的枕头上，“连酱罚我吃的，我不能不吃……唉，讨厌苦瓜讨厌胡萝卜嗷嗷嗷嗷嗷！！！”
  小妖狐奶声奶气地咆哮，挥着小胳膊在空中一阵乱抓乱挠，然后颓然把手臂放下来，哼了一声：“睡！觉！”
  小天狗立刻松开手里的狐狸尾巴，爬起来推着自己的枕头，和小妖狐并排摆好，才躺下来抱着小妖狐的尾巴睡觉。
  书房里，一目连在批改小天狗的卷子，荒批改小妖狐的。
  小天狗的卷面挺干净，有不会写的字便空着不写，基本没有写错的字，倒是有答错的题。
  小妖狐的卷面则没小天狗的那么干净，不会写的字也不空着，而是用手指沾了墨水，按出一个梅花状的爪印来代替，写错的字也用爪印覆盖，一张卷子大大小小好几个爪印，荒都以为他是用狐狸体态去答的题。
  一张卷子很快批改完，两个小家伙都在及格线以上，小妖狐的分数还比小天狗高一点。荒和一目连凑到一起对比着两个小家伙的试卷，很快发现了孩子们的小问题。
  小天狗对名字记得不好，选择题里其中一道问的是如今人类里最厉害的阴阳师是谁，他选了安倍博明，然后填空题里问领导了妖怪退治使如今妖怪与人类世界划清界限的阴阳师是谁，他又答的源明雅……荒自认为自己是没讲过这两个名字的，那小天狗是怎么能把名字给记成这个样子？
  小妖狐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对数字不敏感，计算题错一半，对的那一半搞不好还是瞎蒙的，对此一目连也无可奈何。
  收好了卷子，一目连抬起头来伸了个懒腰，趴在他旁边的橘龙立刻抬起尾巴在他肩背上拍拍拍，给他捶背。
荒扭头看了看自己脚边红龙，小红龙抱着鱼味磨牙棒啃，也看看他，一脸莫名其妙。咋的，您也想啃两口？
  荒轻轻啧的一声，按了一把红龙的脑袋，站起身来走到门边，看着外头淅沥沥的雨幕，“又下雨了。”
  “嗯，这几天雨水比较多。”一目连把手放在桌子上，单手托着下巴，闭着眼享受橘龙的捶背，“等雨停了你再和小天回去吧，听说今天早上对面山头还塌了一块儿，暂时留在这里比较安全。”
  “嗯。”荒点了点头，看着外头一丛湿淋淋的蔷薇花，目光有些放空。
  说起来……这段时间应该是梅雨季了吧？停雨估计要一个月后才能停。荒抿着唇微微一笑，抱着手臂倚在门框上，修长的手指在胳膊上一点一点。离梅雨季结束还有很久，而且雨停了他也不打算走了。
  梅雨季相当烦人，雨不怎么大，但是下起来没完没了，天色永远是昏昏沉沉的，空气潮湿又闷热，憋闷得像是全身皮肤都被糊了厚重的一层湿泥，怎么都爽快不起来。
  好不容易熬过了连续三天吃苦瓜的小妖狐，还没感受到重新吃大份肉的喜悦，便被梅雨天给会心一击了。
  日常的妖术修炼转移到了室内，风符在周围贴了一圈，免得房间被妖力给炸了，小妖狐抓着折扇，有气无力地对着木桩甩风刃。
  角落里结束了冥想的小天狗睁开眼，把盘起来的小短腿伸直，张开胳膊往后一躺，叹气：“唉。”
  小妖狐没力气再继续练风刃，抱着折扇一屁股坐下来，耷拉着耳朵叹了一声更长的气：“唉——”
  小天狗骨碌碌滚到小妖狐旁边，抱住他的尾巴，“我讨厌这样的天气。”
  “我也讨厌……不要抱啦我好热的！”小妖狐一把甩开尾巴，也躺了下来，然后一翻身，趴着，“我要发霉了，我要长蘑菇了，我的尾巴黏黏的要长青苔了……”
  小天狗蠕动两下圆滚滚的身子，也趴着，“你热不热呀？”
  “热——”小妖狐脸朝下趴着，软软地抱怨，“可是不想动……明明都在下雨为什么还是这么热呢……”
  “那我给你扇扇。”小天狗说着，便开始挥动自己的小翅膀。虽然是他还没长出硬羽，扇翅膀根本飞不起来，但是这毛茸茸的小翅膀还是能扇出风的，比扇子还好用。
  他以前就经常被荒酱抓过去当风扇。
  小妖狐小声哼哼了一会儿，趴着不动了。
  另一边，一目连在安排小妖怪们把被褥都搬到暖室里烤烤。
  天气太潮湿，被褥都一股潮气，即便是妖怪，盖着这样的被子恐怕也容易生病。一目连本身也很讨厌这样的潮湿，特意弄了一个暖室专门烘被子，虽说还是不如太阳晒，但总比不烤好。
  暖室里一片干燥火热，一目连站在门口，看着不怕热的小妖怪们在里头烘被子，忽然听到非常细微的脚步声，回过头时便看到荒端着一盘什么东西走了过来。
  因为天气太湿热，荒便把长发梳了起来，束成马尾，脸庞两侧还垂着一缕黑发，看着倒是很清爽，漂亮但并不显女气。
  “连，”他走到一目连旁边，掂了掂手里的盘子，“刚才山童送来了一篮梅子，熟的我挑了出来，青的那些我放在厨房了。”
  “梅子？”一目连稍微来了兴致，“青梅子可以酿酒，待会儿把被子烤好了我去拿空坛子。”
  荒不会酿酒，对酒也没多大兴趣，点了点头，捏起盘里的一颗深红色梅子，随手往一目连嘴里塞，“吃吧，挺好吃的。我给狗子和妖狐留了一盘，这个给你。”
  冰冻过的梅子被塞到唇间，让一目连稍微愣了一下，牙齿咬破果皮，酸酸甜甜的果汁便流了出来，果汁将他淡色的唇瓣染红，味道酸多过甜，但吃起来还是很好吃。
  “唔……”一目连舌尖一卷，把梅子卷进嘴里，温润雅致的脸皱了一下，“有点酸。”
  荒盯着盘里的梅子，一只手背在身后，手指轻轻搓了搓，飞快瞟了一眼一目连的唇，心想手感还挺软乎的……
  “荒你不吃吗？”
  “嗯？吃。”荒把飘到九霄云外的思绪拉回来，捏起一颗梅子放进嘴里，舌尖不经意般从指尖舔过，牙齿慢慢咬破果皮，“很甜。”
  “是吗……”一目连又拿了一颗梅子，转过身继续盯着暖室，含着梅子没再说话，也不知是暖室太热还是怎么着，他的脸颊有些发烫。
  荒看着他的背影，目光落在他透着点粉红的尖尖耳朵上，手指轻轻在自己唇上按了按。


第十五章
  梅雨季漫长得看不到尽头似的，不仅小妖狐觉得不痛快，一目连的心情也显而易见的消沉了些许。
  一目连很讨厌雨天，连续近一个月的阴雨简直不要更败坏心情！
  午后，天色仍然昏暗得像昼夜交替之时，一目连让小妖怪把烘烤好的被褥送回各人卧室里，便去厨房酿酒了。
  那些还没成熟的梅子被洗干净了放在一个篮子里，已经被晾干了，一目连看了看梅子的数量，去找了个足够大的空坛子，把足够分量的冰糖取出来，开始酿酒。
  其实现在这样的天气是不太适合酿酒的，湿度大得过分，不过一目连又不是人类，空气湿度温度什么的他可以用妖力来小范围调控，虽然麻烦了点，但也不太难。
  一大篮子的青梅处理过后被塞到了五个坛子里，冰糖与青梅一层一层铺上，最后再往坛子里倒酒，封坛放好。
  一目连看着被摆在地窖里的五个坛子，捏着下巴所有所思，心想等梅雨季过去了，他再酿一些别的酒好了。
  正要走出厨房时，一颗橘色的大脑袋忽然从外头探进来，一目连吓了一跳，往后仰了仰，避开差点扫到自己脸上的一大捧翠绿，“……小五？”
  叼着一大捧莲蓬的橘龙朝他摇头晃脑，鬃毛湿漉漉的，水珠从它光滑的龙鳞上滑下来，滴在地上，红龙从它身后冒出个脑袋，嘴里也叼着一枝莲蓬。
  “这么多莲蓬？”一目连摸了摸橘龙的额头，帮它把脸上的水珠擦掉，“想吃莲子汤了？”
  橘龙点点头，红龙把脑袋拱到一目连手底下，也要摸摸头。
  一目连笑着也摸了摸红龙，想了想，说道：“我记得还有好多银耳和薏米，我做甜汤给你们吃，也好去一下湿气，好不好？”
  两颗龙脑袋飞快点点点，找了个地方盘着看一目连做甜汤，目不转睛的盯着，龙尾巴轻轻拍打，很期待的样子。
  课室里，两个小崽子正在练字。
  他们俩描的字帖是荒的字，荒的字写得比一目连的还好一点，于是便让两个孩子都临摹他的字。
  小妖狐和小天狗现在还太小，手腕没力气，也只能在描字时稍微写好看一点，平时写字的话荒是不要求他们写得多好看的，整齐就成。
  两个崽子在一张桌子上临摹字帖，荒在另一张桌子上做新的字帖，课室里安安静静，一派和谐。
  临完了一张字帖，小天狗把写满的纸张放到另一边，继续练字，小妖狐歇了口气，把笔放下来，爬起身哒哒哒凑到荒身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荒酱~我手好累喏！”
  荒侧过头看了他一会儿，最后还是搁下笔，把小妖狐揽过来给他揉揉手，“娇气。”
  这一声并没有什么斥责或是责怪的意思，倒是很宽容很温和，小妖狐歪倒在他怀里，毛茸茸的狐耳抖了抖，眯起眼惬意地小声哼哼了一下。
  小天狗抬起头朝他们看了过来，荒也朝他瞟过去。
  然后小天狗睫毛一掀，朝他翻了个白眼，继续低头认真练字。
  荒心里呵了一声，想着待会儿肯定要把这只狗子抓过来捏一顿。
  小妖狐在荒怀里昏昏欲睡，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耳朵被搓了一下，听到荒沉静冷淡的嗓音。
  “好了，练够三张字了那就休息一会儿吧。”
  “唔？”小妖狐竖起耳朵睁开眼，精神百倍，“好！谢谢荒酱！狗子我们去玩~”
  “好。”小天狗应了一声，把最后几个字写完，才放下笔，抱着团扇跟在小妖狐后面走出课室，“下着雨呢，要去哪里玩啊？”
  “那边，那边！”
  两个小孩子很快便跑开了，脚丫子踩在木制回廊地板上发出嗒嗒的声音，被淅沥沥的雨声掩盖。
  荒起身过去把两个孩子练字的纸张拿起来检查，左手拿着小天狗的，右手拿着小妖狐的，两边对比，发现小天狗的字迹明显工整了许多，进步很大。
  他还算满意，整理好乱糟糟的小桌子，便在旁边躺下来，把书悬浮在自己面前，躺着看。
  小妖狐带着小天狗跑过好长一段走廊，跑到了池塘边。
  池塘里种了荷花，此时花正开着，这样烦人的阴雨天也没能影响到花期，好几朵恰好开在走廊旁边，手一伸便能摘到。
  小妖狐跑过去，一只胳膊抱住柱子，然后伸手去摘花。
  小天狗赶紧抱住他的尾巴，担忧地叮嘱：“狐狸你别摔下去了。”
  “放心啦，连酱有在这边贴了守护符咒，不会出事的！”小妖狐完全不怕，小手抓住了荷花的一朵花瓣，扯了扯，没能把花给摘下了，只扯下一片花瓣。
  小妖狐有些遗憾，小天狗双手捧着花瓣瞧瞧，脑袋歪了一下，“这个花瓣长得好像小船哦。”
  “诶？那我们用这个做小船好不好？”小妖狐兴致勃勃，说干就干，到处找材料，“这个做船底，我看看有什么做船杆杆……”
  小天狗捧着荷花花瓣跟在他后头，两个孩子沿着长长的回廊，走在烟雨如画的深院里。












第十六章
  小妖狐在回廊上跑了一段距离，很快便眼睛一亮。
  他看到了院子一角种着的柱子，小小的竹叶正好可以拿来做花瓣船的船帆，连桅杆都省了，只不过那一丛竹子不靠近走廊，如果要摘叶子得走过一条青石板路。
  小妖狐站在回廊下，尾巴摇了摇，仰头看看天，又看看竹子，回过头严肃地拍了拍小天狗：“我去摘叶子，你在这里等我哦。”
  小天狗拽住他的尾巴尖扯了一把，不让他过去，把手里的荷花瓣往他手里一塞便直接跑了出去。
  “诶？狗子！”
  小天狗哒哒哒跑得飞快，木屐踩在青石板上溅起小片的水花，小小的水花在青石路上开了一路。他跑到竹子边伸手薅了一把，竹子被他薅得沙沙摇晃，大滴的水珠砸了下来，他随手抹了一把眼睛，飞快调头跑回回廊下。
  雨并不太大，小天狗也没怎么被淋湿，抖抖翅膀把银色绒毛上的小水珠抖落，他摊开手掌伸到小妖狐面前，“叶子。你看看你喜欢那个。”
  “小一点这个吧。”小妖狐挑了一片小小的竹叶，其他的全都往花丛里丢，又瞧瞧小天狗，摸摸他的小翅膀，“诶~你居然没被淋湿哦！”
  “其实头发湿了一点……”小天狗鼓起圆圆的脸颊，吹了一下自己被打湿的那一缕额发，发现吹不起来，便抬手抓了抓，“不过这个是被竹子上的水给弄湿的，现在雨不大，我跑得快就不会淋湿啦。”
  小妖狐听着也有些跃跃欲试，瞧瞧外头，便把手里的竹叶和花瓣丢给小天狗，“我试试看！”
  说完他便飞快跑了出去，把青石路上的积水踩的啪啪响，跑到竹子下便急刹车，扭头跑回来。
  “哎呀！”小妖狐忽然叫了一声，踉跄着单脚往前蹦了几下，又转身往回蹦，把不小心从脚上甩飞的木屐重新勾到脚丫子上穿好，再赶紧跑回去。
  他这一耽搁便被雨水打湿了些许，发梢和狐狸毛上凝了不少水珠。
  小妖狐跑回走廊，在小天狗面前站好，呼出一口气，使劲甩甩脑袋，再甩甩大尾巴，把水珠甩掉。
  “有点淋湿了呢。”小天狗摸了摸他的狐耳，手指捏捏。
  “我鞋子掉了嘛。”小妖狐不高兴地鼓了一下脸颊，把木屐脱掉，光着脚站在回廊地板上，准备再冲第二趟。
  他一鼓作气，冲进雨幕里，然而才刚离开走廊一步，一双白皙的手便伸了过来，准确而迅速地往他胳膊底下一托，把他整个人都托了起来，往回带。
  小妖狐愣了一下，发现自己又站回到走廊下，脸颊一紧，被捏住了一块脸颊肉，“哎呀。”
  “哎呀什么哎呀？”一目连蹲在他面前，手指捏住他的脸颊，训斥道，“下着雨呢往外跑什么啊？想喝姜汤了？要是着凉了我可不会给你的姜汤里放糖哦。”
  “连酱……”
  “还有小天，”一目连不听小妖狐撒娇，目光转到旁边的小天狗身上，“绒绒淘气你可不能跟着一块儿胡闹，多拦着他点，危险的事情可不能做。”
  “嗯，我错了。”小天狗诚恳认错，想了想，又问：“那什么是危险的事情？”
  “就是会对你们自身有危害的。”一目连把小妖狐甩掉的木屐拎过来，拍了一下小妖狐的小腿，“抬脚，把木屐穿好。就像刚才，淋雨容易着凉生病，对你们身体不好，所以不能淋，知道了么？”
  “知道了。”两个小崽子齐声应着。
  “我做了莲子甜汤，待会儿吃一点。”一目连把一张手帕盖在小妖狐脑袋上给他擦耳朵和头发，随口问道，“小天手里拿着什么？”
  “花瓣船。”小天狗伸出手给他看捧着的荷花瓣和竹叶，“还没做好。”
  “那便先做花瓣船，做好了回课室。”一目连擦完小妖狐的脑袋又给他擦尾巴，大大的狐狸尾巴用手帕卷着，双手捧住搓来搓去，“我已经让小五它们把莲子甜汤送过去了，要是回去晚了荒说不定会罚你们不准吃哦。”
  小天狗一听便有点着急了，拉着小妖狐赶紧做花瓣船，做完了好去吃莲子甜汤。
  因为急着要去吃东西，花瓣船他们也没耐心弄得多精致，直接把小竹叶往花瓣中间一插，再揪两片小天狗的绒羽做装饰，便大功告成，放到池塘里让它自己飘。
  一目连并不帮忙，抱着胳膊倚在柱子上，微笑着看他们俩忙活。
  匆匆做好的花瓣船被放到池塘，两个孩子站起身来凑到一目连身边，抱住他的腿。
  “好了，回去吧。”一目连说着，弯腰把小妖狐抱起来，臂弯托着他的小屁股，另一只手牵着小天狗，一大俩小走回课室。
  课室里，荒已经把两条龙送过来的莲子甜汤盛好了，两条龙在旁边各自圈住自己的汤盆，一只龙爪搭在盆边，一边犯馋一边等一目连他们回来。
  荒坐在桌子边，侧首看向门外，目光透过细密的雨幕，掠过细细摇曳的花丛枝叶，望见庭院那端走在回廊上的一目连。













第十七章
  梅雨季持续了二十多，憋得人都快发霉时，才慢吞吞彻底放晴。
  天上的乌云散去，将近一个月没出现的阳光照得残余的雨水波光粼粼，空气比阴雨天时还凉爽不少。
  山下的妖怪市集重新开张，荒带着两个孩子下山买东西，两条龙也带着当个拎东西的劳动力，一目连独自在家。
  小妖怪们搬着被褥到房顶上晾晒，在庭院里打扫落叶落花和积水，忙的热火朝天。
  一目连倒是闲得很，坐在走廊上看小妖怪们忙碌，看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倦怠，靠在柱子上敛下眉眼，不经意发现地面上一滩积水正好清楚地倒映出他的脸。
  他盯着倒影看了许久，从鬼角看到眼睛，再看到额头上的印记和披散的头发，越看越觉得陌生。
  除了五官的轮廓，他的模样与从前几乎没有半点相似。
  一目连闭了闭眼睛，屈膝踩着木制地板的边缘，扶着柱子站起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算了，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要做的还是先把两个崽子养大，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他慢慢走回到书房，取出一个画卷在桌子上慢慢铺开，看了一眼便挽起袖子调墨水。
  这幅画上画的是庭院回廊，回廊的浅褐色已经被画好，从回廊往外显露出的庭院一角也点上了些许绿色，最为显眼的是两个蹲在走廊上的圆滚滚的小孩子，即使没有上色，仅仅只是简单的墨线勾勒，也具备了十成的神韵。
  这是一目连在梅雨季时无聊画的，没事干时便在画卷上添两笔，慢吞吞的画了大半个月，直到现在也还没上色完。
  调了点朱砂，一目连取了最细的笔，沾上朱砂墨，细心地给画里的小妖狐涂上发梢。小妖狐和他一样是白发，但是发梢的颜色是红色的，很艳丽的正红，平时穿的衣服也大多是红白配色。
  一目连伏在桌上，认真地给画上色，心无杂念，偶尔会直起腰闭上眼沉思，在脑海里设想着接下来该怎么画。
  桌子上的颜料碟子不知不觉便摆了近十个，一目连把两个小崽子上色完，看看仍然是黑白的庭院景物，歇了口气，打算等下次再画。
  修长手指卷来一缕风，将画卷上的墨迹吹干，一目连细细卷好画卷放好，又把颜料碟子和笔都丢到洗墨池里，洗了手，起身走到门口。
  他一边用毛巾擦手，一边走到门外走廊里，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荒他们回来了吗？”
  在庭院里晾晒东西的小妖怪凑过来叽叽喳喳：“离午时还有好长时间，太阳都还没完全爬高的！”
  “还没有到中午的！”
  “荒大人他们在鬼市，还没有回来！没有回来！”
  “山路上也没有荒大人！还没回来！”
  一目连点点头，温声道：“我知道了，你们继续忙吧。”
  凑到走廊前的小妖怪们飞快跑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继续忙碌。
  一目连放好毛巾，站在房檐下发了会儿呆，忽然觉得家里是不是太安静了。
  明明庭院里还有很多小妖怪在忙碌，但是他仍然觉得，太安静了，安静到近乎空旷，让人心里有点不舒服。
  “唉，是被绒绒他们宠坏了么，连这点安静都受不了了……”一目连喃喃自语，闭上眼轻轻笑了笑。
  小妖狐被橘龙带回来后，家里便开始变得热闹有生气，每天都能听到小妖狐活泼甜蜜的声音，爱闹爱撒娇，一目连带他时一刻都不得闲，后来荒带着小天狗来了，分担了不少他带孩子的工作，但是也不会觉得寂寞。
  今天两个孩子都跟着荒出去买东西，龙也跟去了，家里冷不丁一下变得安静，一目连都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明明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那时候怎么也没现在这样不适应？
  一目连走在长长的曲折回廊里，穿过几个小院子，慢慢散步。
  夏天里，院子种着的树枝叶繁茂，将阳光遮挡住，走廊里也都是斑驳的树影和光斑。
  走廊地板离地面有一段不矮的距离，已经长得足够高的蔷薇开着花，有好几朵都长的高过了走廊，站在走廊上稍微弯腰便能摘到花。有时候走廊经过池塘，会看到高出水面荷花，有风吹来时，被吹弯的荷花把大大的花朵挨向走廊，在走廊边缘留下几滴清澈的水珠。
  一目连慢慢走着，赤着脚踩在木制地板上，木材的凉意将他的脚也变得越加冰凉。
  他走了一段路，转过几个拐角，发现有一丛他随手种在走廊边的紫藤萝已经开了花，花藤攀爬在柱子上，又爬上了房顶，深深浅浅的紫色花藤垂下来宛如帘子，散发出清甜的花香，引得两只漂亮的小云雀飞过来，在紫藤萝前绕来绕去。
  一目连停下脚步，发现了他的那两只小云雀衔了一枝花，扑棱棱飞到他面前，把开满花的藤蔓往他面前送。
  “给我的吗？”一目连温柔微笑，抬手接住了这条花藤，软软的花朵在他掌心里挤挤挨挨，花香越发明显起来。
  两只小云雀叫了几声，咻地飞窜出走廊，圆滚滚的娇小身子转瞬间便消失在天际，好似扎进了云团里。
  一目连望着天幕，眨了一下眼睛，把目光收回来落在手里捧着的紫藤萝上，原本有些低落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
  他走到紫藤萝旁，在走廊边缘坐了下来，双腿垂在外头，一片小小的光斑恰好落在他身旁，隐隐能看到一束朦胧柔和的光束。
  一目连闭上双眼，挨着旁边没有被花藤攀爬的柱子，渐渐的风声变得轻柔起来，夏风与花香在他身边都越发和缓，静谧。
  声音与光影越来越遥远，一目连放在腿上握着紫藤萝的双手慢慢放松了些许，坐在走廊上，靠着木柱逐渐沉睡。
  这一处小院子里，鸟雀的声音戛然而止，树枝上有几只圆滚滚的小麻雀，乌黑的豆豆眼望着睡着的一目连，不约而同蹲了下来，把嫩黄的小爪爪埋在蓬松细密的腹羽里，安安静静。
  一阵轻缓的风吹来，一只深紫色的蝴蝶飞来，停落在一目连的鬼角上，蝶翅闪着星星点点的金光，缓缓收拢起来。
  没有惊动到沉睡中的神明。
  阳光渐渐变得明亮，影子在地面上慢吞吞移动着。
  临近中午，荒带着两个孩子和两条龙回来了。
  拎着好多东西的橘龙和红龙把东西带到偏厅里，小天狗和小妖狐有些累，跑回卧室里歇息，顺便整理一下自己今天买的小玩意儿。
  荒站在庭院里往一目连的卧室看了一眼，又望了往书房的方向，发现这两处都没人，便喊来一个小妖怪问道：“连呢？”
  小妖怪指手画脚道：“连大人散步，到西边院子去了，这边，这边！”
  荒点点头，顺着小妖怪指的方向找了过去。
  这座宅子很大，他和小天狗住的地方靠近主院，平时活动也都很少到西边院子来，他乍看之下觉得西院有些陌生。
  沿着回廊走了一会儿，荒忽然停下脚步，看着紫藤萝下靠着柱子沉睡的一目连，微微一愣。
  他的方向只能看到一目连的侧脸，但一目连长得很好，即便是只有侧脸，那精致的轮廓也足以让他身边的所有的花木景色黯然失色。
  原本落在一目连腿边的光斑移动了不少，明亮的光束恰好照到了一目连的耳尖。
  一目连的耳朵是尖尖的，很白皙，近乎透明的白。微显狭长的耳尖从细软银发里探出，在光线下都能清楚地看到耳尖上细细的小绒毛，和隐隐的微小血管脉络，半透明的白皙使得他的耳朵看着像是精致的白玉。
  荒轻轻走过去，目光盯着一目连的耳尖，看了许久，他缓缓弯下腰。
  泼墨长发从肩侧丝丝缕缕滑下，垂落，恍然间成了一面瀑布，将外界与眼前隔离。荒半敛着修长的眉眼，微微张开口，把一目连的尖尖耳朵含住。


















第十八章
  冰凉的耳尖被温热唇瓣轻轻含住，舌尖抵在那一点点的耳廓上，牙齿细细咬了咬，荒并没有咬得很用力，只轻咬了一下便松开了。
  一目连没有被打扰到，依然睡得很沉，靠得近了还能听到他细微平稳的呼吸声。
  荒伸手轻轻抚上一目连的脸，修长的手指在他脸蛋上按了按，又松开，微凉柔软并且弹性极佳的触感让他有些上瘾，但到底是克制住了，没有继续下去。
  “连——”荒轻声喊了一目连一声，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微微扑动了两下，眼睛都没睁开，依旧睡着。
  ……这样坐着都能睡得这么熟么？荒有些诧异，见没把一目连叫醒，也没再叫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把他抱起来，带回卧室，放回到床铺上。
  这样一番折腾也没打扰到一目连的好眠，被荒轻轻放到床上时也只是稍微动了动，找到舒服的位置后便睡得更沉了。
  荒跪坐在床边，伸手在他鼻尖上点了点，目光柔和。
  ——
  “连酱~连酱~”
  软软糯糯的声音坚持不懈地叫着，把一目连从睡梦中硬生生喊醒。
  一目连困倦地睁开眼，往旁边看了看，又闭了起来，“绒绒……”
  “连酱该起床啦！”小妖狐呼的一下趴到一目连身上，小胖手在他脸上摸啊摸，“起床起床~吃午饭啦~”
  一目连轻轻笑了出来，胸膛的震动让小妖狐有些好奇，侧过脑袋把毛茸茸的大耳朵贴在他胸膛上。他抬手按在小妖狐身上，轻轻拍了拍，“好，我这就起来……”
  撑着手臂从床上坐起来，一目连彻底醒过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卧室里，睡着前握在手里的那枝紫藤萝被插在一个花瓶上，还多了几朵蔷薇，满室花香。
  是荒把他带回来的吧……一目连看着角落里的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么大的动作他都没醒，还得麻烦别人把他送回卧室……真是太失礼了！
  “连酱~”小妖狐拽着他的衣襟摇了摇，“吃午饭，吃午饭~”
  “好好好，我去洗洗脸。”一目连赶紧摸了摸小妖狐的脑袋，起身去洗脸，清醒清醒再去吃饭。
  大厅里，午饭已经都摆在了桌子上，热气腾腾，满是菜肴的香味。
  荒在盛汤，把熬得奶白的鱼汤分到各个碗里，小天狗坐在旁边挥着一只小翅膀给他扇风，小脸面无表情，两条龙盘在自己的位置上，头挨着头，尾压着尾。
  一目连牵着小妖狐跨进大厅，拿着汤勺的荒抬起头，两人视线相接，原本应该是很寻常的一件事，不知怎么的一目连忽然感觉有一种微妙的尴尬，耳尖都克制不住的微微发烫起来。
  真是奇怪……一目连心里有些懊恼，撇开目光，看着桌上的午饭笑得温柔，“今天做这么多好吃的么？”
  “嗯。”荒轻轻点头，目光依旧盯着他，“因为将近一个月都没开鬼市，很多妖怪的东西都屯着，我们去看的时候价格很低，所以我买得多了点。”
  妖怪的世界并没有固定的货币，都是以物易物，一目连的风符在妖怪里是相当受欢迎的，价值也很高，基本上一目连也算个超级富豪，想买啥买啥。
  不知不觉傍上大款的荒心里有那么点微妙。
  俩大俩小坐下来吃午饭，鱼汤很烫，两个大人都不约而同照顾起手边的俩孩子。
  一目连吹着鱼汤，听着小天狗叽叽歪歪说不想吃这个那个，荒冷冷淡淡说飞不起来的小矮子没有拒绝的权利，忽然忍不住翘起唇角。
  并不是觉得好笑或是滑稽什么的，只是想笑，心里欢喜得比吃了最美味的鱼汤还要熨帖舒坦。
  饭后，桌上的碗碟筷子由小妖怪们收拾，小妖狐和小天狗被揪着去散步消食，一目连和荒在走廊里慢慢散步，看着两个小崽子叽叽咕咕的在前头一边说话一边走路。
  一目连看着走廊外明艳的阳光和生机勃勃的花草树木，伸出手把一片在风里飞舞的樱花瓣握在掌心里。
  “梅雨天持续了这么长时间，很多东西都会发霉呢。”一目连忽然开口，“荒，不如和小天住在这里吧，绒绒很喜欢你们。”
  荒稍微落后他半步，正盯着他在光线下越发透明润泽的银发瞧，听到这一句话，睫毛掀起，沉静矜贵的眉眼抬了起来，“嗯，妖狐喜欢我们，那你呢？”
  “嗯？”
  荒微微弯腰，把脑袋探到他肩膀旁，盯着他的侧脸问：“你喜欢我们吗？”
  一目连有些僵硬，保持着往走廊外看的姿势不敢乱看。荒的目光不能说有多锐利，但是太有存在感和分量感，让他有些慌，不敢对上他的视线。
  “我……”一目连的声音低了低，狭长的耳尖慢慢红了起来，“我当然也是和绒绒一样啊……”
  荒抿着唇没继续说话，重新直起腰，走在他身后，看着他明显放松些许的背影，无声微笑了起来。











第十九章
  夏季中午，明烈的阳光晃得人眼晕。
  小妖狐打着哈欠从屋里走出来，怀里抱着一大束槐花，走得摇摇晃晃，好像下一秒便要摔倒在地上骨碌碌滚起来。
  他咬了一口槐花，忽然看见荒坐在屋檐下不知在干什么，立刻走过去，呜呜噜噜的问：“荒酱~在干什么呀？”
  “给狗子做个新面具，”荒头也没回，继续摆弄手里的东西，“原来那个被他不小心踩坏了。”
  小妖狐“哦~”了一声，趴在旁边看他给新做的面具刷上清漆，尾巴慢悠悠地摇着，偶尔给他塞一口槐花，“荒酱~我也想要面具！”
  “好。”荒应了，把面具最后一角刷好清漆后便放在旁边晾干，擦擦手，转过身去把手掌扣在小妖狐脸上，用手测量他脸的大小。
  小妖狐脸盘子挺小，比小天狗的还小一点，脸颊肉嘟嘟的，总带着笑，特别讨喜。
  荒把手掌往那张脸上一扣，小妖狐便忍不住往他手掌里挨——这也是小妖狐的习惯，喜欢挨着亲近的人。
  “你先去睡午觉，”荒把他拎起来，帮他拉了拉衣摆，“睡醒了面具就做好了。”
  “好~”小妖狐乖乖巧巧地应了一声，把手里的槐花一股脑全塞给荒，便哒哒哒跑向卧室。
  荒叼着槐花，去找了一截合适的沉香木，开始新一轮的面具制作。
  他给小天狗做过很多面具，手法很熟练，没几下便把木头削成大致的面具形状，接下来的细化也因为有妖力而简单许多，几乎没费多少时间，他便做成了一个狐狸形状的面具。
  一笔一笔细细给面具上色，荒在面具上用朱砂给狐狸眼周围勾上一道正红，忽然想起一目连的眼尾也是带着一抹红的。
  没有妖狐的那么红，偏淡一些，是很温柔很淡雅的颜色。
  荒轻轻把笔杆抵在自己下巴，眉目低敛，看似在沉思该怎么画面具，其实心思已经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记得一目连身上的颜色大多挺淡，唇色是淡的，指尖也是淡的，胸口那什么也是淡红，说不定那啥啥也是粉粉的……
  粉粉的……
  “荒。”
  温润柔和的青年嗓音把荒飞到九霄云外的心思瞬间拉回来，他冷静地抬起头，望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旁边的一目连，“连。”
  “在给绒绒做面具么？”一目连含笑瞧了瞧他手里的狐狸面具，怀里抱着两个酒坛子，也没坐下，“现在外头挺热的，进屋里做吧。”
  进屋里做吧——这句话让荒稍微有点想歪，但也很清楚一目连光风霁月的肯定没有什么潜台词，他点点头，说道：“好。”
  一目连笑了笑，抱着酒坛子往庭院里那棵花开不败的古老樱花树下走，把坛子推倒树洞里。
  荒看着他走进樱花雨里的身影，眼里露出深思的神情。
  算起来，这个夏天里一目连已经酿了好多坛酒了，一开始是青梅酒，后来是樱花酒，樱桃酒，平时也不见他怎么喝酒，这一口气酿这么多也不知道是为了谁。
  荒突然想起什么，在一目连走回来后开口问道：“过几天便是百鬼夜行的日子，今年也是青行灯组织，你要不要去？”
  一目连微微一愣，但还是摇摇头：“不去了，不喜欢出门，你带着绒绒和小天去玩就好，我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荒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便继续专心做面具了。
  百鬼夜行的时间大多是在七月，前段时间梅雨天，便给推迟到了现在，往年的百鬼夜行也不过是一群妖怪出门来溜达溜达，近两年有了青行灯和阎魔的领导，倒是稍微有点意思起来。
  现在人类和妖怪的世界已经划分清楚了，妖怪们没法儿去找人类玩，只好自己创造乐子。
  转眼便到了百鬼夜行的时间。
  太阳落山后，气温明显降低下来，凉爽了很多。
  穿着一身深紫色浴衣的荒把一个小包袱交给橘龙，严肃地叮嘱：“用这个替换掉连的衣物，记得一定要让他穿这套。”
  橘龙点点头表示包在它身上，拎起包袱嗖的一声往浴室飞去。
  荒并不担心会出什么岔子，橘龙还是很靠谱的，比他的红龙靠谱多了。
  一目连洗完澡穿上被橘龙临时换掉的衣服时，发现并不是自己常穿的那套，但也没太在意，只以为是拿到了新买的衣服，但走出去时，庭院里整整齐齐的一大俩小两条龙给吓了一跳。
  十只眼睛都唰的一下朝他看，一目连差点以为自己是不是忘了穿衣服出来的。
  低头看看自己，衣服好好的，摸摸头上也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一目连疑惑问道：“都看着我做什么？”
  “连酱穿这件衣服好好看~”小妖狐哒哒哒跑过来抱住他的小腿。
  荒给一目连准备的衣服不是他常穿的深色系，而是白中透碧的浅色，腰带是纯正的白，印着若隐若现的淡绿色叶子暗纹，袖口和衣襟有着碧绿的藤蔓滚边，那种绿色与他的耳坠相得映彰。
  一目连的模样原本就显得年轻，二十出头不会更高的年纪，一穿上浅色的衣服看着更小，满是天真明朗且稚嫩的意味。
  荒轻轻搓了搓被袖子笼住的手指，忽然想起他在一目连睡着时捏他脸蛋的触感。
  微凉，柔软，嫩得像是一不小心便能掐破。
  果然是一个年轻的神明。
  “连酱~荒酱说今天有百鬼夜行哦，”小妖狐坐在年轻神明的臂弯里，毛茸茸的狐耳在他脖子里蹭来蹭去，撒娇，“我都没去看过呢~狗子说很好玩，我们去玩吧~”
  旁边的小天狗飞快点头，小脑袋晃得差点把左侧挂着的小面具给甩掉。
  一目连笑了笑，发现小妖狐脑袋上系着的面具快被蹭掉了，伸手给他扶好，“我不去了，让荒带你们去就好。”
  “连酱~~~~”
  小妖狐不依不饶的使劲撒娇，荒看了一眼小天狗，扬扬下巴。
  小天狗秒懂，立刻噌噌噌往一目连身上爬，爬到他怀里。
  一目连赶紧用另一条手臂把小天狗托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忽然感觉到膝后一紧，整个人往后一仰，惊得他下意识抱紧怀里的两个孩子，一阵失重感之后才反应过来，是荒把他给横抱起来了。
  荒从来不喜欢多费口舌，他有什么目的，都会直接用行动来达成。
  “等等！荒我不出门！诶？！”
  荒不和他搭话，回头招呼了一下两条龙，便腾空而起，往山下飞去。















第二十章
  人家都认为一目连不喜欢出门，不喜欢人多吵闹，偶尔出一趟门也是为了买东西。
  但是荒觉得，一目连不是不喜欢热闹，而是对热闹有一种莫名的退缩心理——他是不太明白那种退缩心理是怎么来的，不过既然不是真的讨厌热闹，那他便带一目连出门一起玩。
  一家人当然要在一起，不然还玩什么玩？
  荒理所当然的把一目连和他划分成了“一家人”，直接把人给从山里掳到了山下。
  一目连缩在他怀里不敢动，抱紧怀里两个因为飞高高而大呼小叫的崽子，怕他们俩掉下去，一侧头便把脸贴上了荒的胸膛。
  他心里有点乱，想要在荒放他下来后立刻回家，也想现在就挣脱开，把两个孩子塞给荒，他自己回家，但是各种念头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后，他还是妥协了。
  算了——一目连心想，只是陪孩子们玩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一直拒绝太失礼了。
  感觉到一目连僵硬的脊背软了下来，荒无声笑了笑，低下头似不经意一般，把唇擦过一目连的角。
  一路风驰电掣的来到了百鬼夜行的山谷，荒才有些恋恋不舍的把一目连放下来。
  小妖狐和小天狗落地后对刚才的飞行还意犹未尽，看到面前灯光璀璨的山谷，顿时转移了注意力，嗷嗷叫着拽住一目连袖子，要去玩。
  一目连被闹得无可奈何，仰头看了荒一眼，眼神有些复杂，说不上来是责怪还是为难还是欢喜，浅浅淡淡的情绪最后都沉入温暖明亮的灯火之下，不留痕迹。
  荒轻轻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用手指给一目连梳理头发。
  这样的举动太亲密，一目连有些适应不了，歪了歪头躲开荒的手，顺着两个孩子拉扯的力道往前走，温声嘱咐：“慢一点，今天有一整晚的时间可以玩呢，着急什么？”
  荒默默收回手，心里默念：着急什么？
  对啊，着急什么？反正他有的是时间温水煮风神。
  被温水煮着的风神大人此时正在带孩子，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型祭典的小妖狐兴奋得找不着北，如果不拉紧他估计早不知钻哪儿去了。
  妖怪其实没那么多五花八门的想法，以前的百鬼夜行都是一大群妖怪聚集起来浩浩荡荡游街压马路，折腾折腾人类，只不过这两年妖怪退治后他们退出了人类的世界，京都城也被强大的结界守着，没办法去压马路，百无聊赖的青行灯和阎魔便模仿了人类的祭典，捯饬出这样别出心裁的百鬼庆典。
  小妖狐穿着一身红白色系的浴衣，脑袋上斜扣着一个精致的狐狸面具，左手拽着一目连的袖子，右手抓着一根棉花糖，双眼亮得像是细心打磨过的金琉璃，倒映着绚丽的灯火。
  小天狗抓着一目连的另一只袖子，手里没有拿着什么东西，偶尔会凑过去啃一口小妖狐手里的小吃，穿着翠绿的浴衣，两个小崽子一红一绿看着格外的喜庆。
  他们俩拽着一目连的袖子到处跑，这里看看那里瞧瞧，看到什么都想要，刚吃完一根棉花糖，有屁颠屁颠跑去买章鱼丸子。
  买章鱼丸子的人有点多，得排队，小妖狐和小天狗便手拉手去排队买丸子，两个大人被他们推到一边等着。
  一目连不放心，让两条龙缩小了体型跟着他们，才站在旁边的小树下等，目光依旧不离俩小崽子，怕一错眼就把孩子给看丢了。
  荒站在他身边抱住胳膊，手指在手臂上有节奏的一点一点，心里琢磨着，下次总要把两个小团子搁家里，他和连自己出门玩玩。
  小孩子还是太碍事了点。
  一目连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专心看着小妖狐和小天狗在一群小妖怪里排队的身影，忽然嘴唇被什么凉凉的东西碰了一下，微微一愣。
  荒拿着一碗绵绵冰，舀了一勺喂到他嘴边，见他没反应，又往他唇里送了送，“不吃么？不会特别甜，味道还可以的。”
  一目连张开嘴把勺子连同绵绵冰一起含在嘴里，原本偏淡的唇色被冻得有点红，吃了一口便摇摇头表示不吃了。
  荒也便没再喂他吃，只把绵绵冰里的水果挑出来塞他嘴里，自己继续吃冰。
  “连酱~”买完章鱼丸子回来的小妖狐扑到他身边，高高举着一颗沾满海草的丸子，嗓音因为太兴奋而变得又娇又甜，听得人心都软了，“这个好吃！特别好吃！”
  一目连笑着弯腰吃了，摸了摸小妖狐的一只耳朵，“很好吃，绒绒多吃点。”
  小妖狐点点头，叉了一颗丸子给自己吃。
  小天狗手里拎着两盒丸子，正在思考要给荒吃多少颗，荒便自己拿起了竹签一口气叉了三颗，小天狗吸了一口气，手都有点抖，“荒酱你……留一点给狐狸啦！”
  “你手里有两盒，妖狐手里也有两盒，我才吃了三颗，”荒面无表情，又叉了一颗丸子，“谁教你这么小气吧啦的？”
  小天狗翻了个白眼，啊呜一口吃了一颗丸子，发现小妖狐手里有一盒已经空了，便把自己还没动过的那盒丸子和他的空盒子换了。
  然后荒把自己手里的一纸袋炸虾换掉小天狗手里的空盒子。
  小天狗满意了，纡尊降贵去抱了一下荒的腿，一转头便去和小妖狐分享炸虾。











第二十一章
  吃完了章鱼丸子，小妖狐又拽着一目连继续往前走，哪里热闹往哪里钻。
  一目连怕他走丢，索性直接把他架起来，骑在自己脖子上，“绒绒抓稳。”
  小妖狐嗷的一声，把手里没吃完的糖塞给旁边的荒，软乎乎的小手抓住一目连的双角，大尾巴甩得虎虎生风，“连酱去那里，那里！”
  一目连轻轻握住他的小短腿，带着他往前走。
  荒弯下腰，也把小天狗抱怀里。小天狗稳稳坐在他的臂弯里，伸手从他另一只手上拿过小妖狐塞过来的糖，一口吃掉。
  “吃那么多也不怕撑着。”荒神色淡淡，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嫌弃，摸出手帕把小天狗脸上沾着的海草屑给擦掉，“吃东西都能吃到脸上，笨不笨？”
  小天狗皱着小鼻子朝他哼了一声，“比你聪明！连酱和狐狸走走了啦还不赶快跟上去！”
  荒捏了一把小天狗肉嘟嘟圆滚滚的脸蛋，跟上了一目连。
  小妖狐想去的地方是鲤鱼精开的一个游乐点，用妖术做了一个很大的水池子，鲤鱼精用自己的水盾把来玩的客人给圈起来，然后便让他们到水池里玩“碰碰球”，这个游戏仅限于小孩子。
  一目连给两个孩子买了票，便让他们去玩了，旁边还有家长们坐着喝茶的地方，河童正在跑前跑后的送饮料。
  这一带的妖怪里小孩子并不是特别多，不过也不算少，家长等待区里坐了挺多大妖，见到一目连时都纷纷点头打招呼。
  荒端起一杯清茶，抿了一口，心想连虽然不怎么出门，不过人缘倒是出人意料的好呢。
  好人缘的一目连也和周围几个熟识的大妖打了招呼，捧着一杯红豆牛奶慢慢喝，目光望着大池子里在水面上到处乱滚的水球。
  小妖狐在其中一个水球里，他手脚不太灵活，有时候在家里跑两步都要平地摔，更别说在这样圆润的水球里，他几乎是从进池子开始便没能站起来。
  好在水球的减震能力很不错，小妖狐滚了好几圈也没见晕，仍在在努力地保持平衡，试图在水球里站起来。
  只是水球太圆润，周围人还多，总是撞来撞去没个消停，小妖狐刚把两只脚踩稳，膝盖还没直起来，冷不丁另一个水球撞过来，把他的水球撞开，他便又哎呀呀的滚到一旁去了。
  小天狗倒是适应很快，在水球堆里横冲直撞，小小的一个水球被他撞出了排山倒海的气势，发现小妖狐被别人撞得滚来滚去后，漂亮的小脸一绷，飞快跑过去，把试图撞小妖狐的水球先一步给撞开。
  在外头看着的一目连轻轻笑了起来，心里感叹果然男孩子还是需要一个兄弟一起玩的，有个兄弟在旁边护着多好。
  荒心里也在感慨，心说这狗子可了不得，小小年纪还知道英雄救美护着媳妇儿。
  两个大家长的心思南辕北辙。
  一次游戏的时间也没多久，恰好卡在孩子们感觉到累之前，鲤鱼精在池子边招招手，把水球全都招过来，挨个接出水球里的孩子们。
  小妖狐从水球里出来，也没对池子有什么留恋，一口气跑到一目连身边，扎进他怀里摇尾巴，“连酱~~~”
  “诶，”一目连笑着应了，揽着他揉揉脑袋，“玩的开心吗？”
  “超~开心！”小妖狐在他怀里使劲蹭，小脸蛋兴奋得红扑扑，简直冷静不下来。
  相比之下小天狗要淡定很多，他有点累，在池子里横冲直撞也是很耗体力的，小巧的鼻尖都冒出了点汗珠。
  坐在椅子上呼呼喘着气，小天狗好不容易缓过来，一转头看见荒正端着一碗莲子红豆炖奶在慢悠悠搅拌，然后舀了一勺子炖奶，连同里头的莲子一起送到他嘴边。
  小天狗没张口，狐疑地上下扫视着荒。
  “不吃？”荒挑起眉梢，大有“你爱吃不吃真当本大爷乐意伺候你似的”意思。
  小天狗犹犹豫豫，想吃又担心突然这么殷勤的荒是不是又要捉弄他，伸出舌头舔了舔炖奶——甜甜的，他才放心一口吃下那一勺子甜品。
  炖奶是温的，口感绵密，甜得恰到好处，小天狗喜滋滋吃着，嚼了嚼炖奶里的莲子，突然脸色一黑，整张脸纠结起来。
  荒微微勾唇，“好吃吗？”
  “……”小天狗有点说不出话来，皱着脸过了很久才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字：“苦！”
  “苦就对了。”荒理直气壮道，“刚才吃了那么多油炸的东西，吃点莲芯去去火。”
  小天狗白了他一眼，从他手里抢过勺子，自己喝炖奶，吃到莲子时格外小心，用舌尖把藏在里头的莲芯给顶出来，含含糊糊说道：“那你怎么不给狐狸也吃莲芯？”
  坐在一目连腿上的小妖狐听到自己的名字，抬头看了过来，脑袋一歪，捧着一杯清甜的蜂蜜菊花茶问道：“吃什么？”
  小天狗吐出一枚莲芯，恶狠狠地嚼着莲子肉，舀了一勺炖奶和红豆塞到小妖狐嘴里。
  吃完了甜品，小妖狐重新爬到一目连脖子上，双手抓着他的角继续兴致勃勃地指路去玩，小天狗也让荒抱着，跟在他们旁边一起玩。
  百鬼夜行越来越热闹，各种奇形怪状的妖怪都在山谷里游玩，模仿着人类的市集，欢笑喧闹，不知疲倦。
  花妖们开了一个舞台，跳着或妖娆或可爱的舞蹈，一目连他们过去看时正好是在跳神乐舞，神乐铃的声音清脆悦耳，极具穿透力。
  带着面具的花妖们手持神乐铃，在舞台上踏着鼓点起舞，缀着花朵的袖子在风中飘荡，翻飞出缤纷的花雨，身姿婀娜动人。
  小孩子们只觉得好多花好漂亮，大人们正经八百地欣赏舞姿，看得兴起了还会买几个花篮，把鲜花抛上舞台。
  一目连看着舞蹈，眉眼满是温柔的笑意。
  荒看了看一目连，若有所思。


第二十二章
  百鬼夜行要持续整整一个晚上，凌晨才会结束。
  不过一目连是不会让俩小崽子太晚睡的，看完了花妖们的舞蹈，再吃点小吃，便打道回府了。
  山谷的喧闹声逐渐远离，夏末夜晚的深林里只有虫鸣和些许风声，显得越发寂静。
  兴奋劲儿过了之后，精力体力消耗得差不多的小妖狐和小天狗都开始犯困，才走到半路便睡着了。
  回到家后，一目连把趴在他怀里睡觉的小妖狐摇醒，“绒绒，醒醒，刷牙尿尿。”
  “呜……”小妖狐困得睁不开眼，抱着一目连的脖子不肯动，“我不……”
  “不刷牙容易有蛀牙哦，”一目连把圆圆短短的小胳膊扒下来，双手捧着小妖狐的脸蛋搓来搓去，“绒绒，绒绒，不能睡，要先刷牙。”
  “呜嗷——”小妖狐又困又委屈，咚咚咚跺着脚，但还是很听话地勉强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去刷牙。
  小天狗睡得更死，荒都差点戳不醒他，脸蛋被掐红了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睁开眼瞪人，奶声奶气，恶声恶气：“荒酱！！！”
  “刷牙，不刷牙就睡觉你是想长蛀牙吗？”荒毫无愧疚感，手指捅了捅小天狗的痒痒肉，“如果不刷牙，以后你就会满嘴又黄又黑的烂牙，特别臭，特别丑，妖狐就不和你玩了。”
  小天狗被他又捅咕又威胁的折腾了一番，半睁的眼睛终于彻底睁开，重重哼了一声，然后去刷牙。
  两个孩子好不容易刷了牙上完厕所，用湿毛巾擦过身体后换上柔软的睡衣去睡觉，几乎是睡衣都没穿完便在两个大人手里睡着了。
  一目连给两个小崽子盖上薄毯，熄了灯便走出卧房，轻轻把门关上，转身时看见荒倚着柱子微微眯起眼，月光下的紫色双眸几乎像是在发光，仿佛稍微眨一下眼，便有细碎的流光从他眼睫之间流溢出来。
  “荒？”
  “连，”荒的目光落在一目连身上，站直了身子，“刚才看的神乐舞，你觉得好看吗？”
  “嗯？”一目连有些疑惑他为什么会问这个，回想了一下百鬼夜行看到的神乐舞，微笑道，“挺好看的，很漂亮。”
  “花妖到底只是妖怪，她们跳的舞有很多都跳得不对。”荒淡淡说道，语气里没有什么嘲讽的意思，只是在说明一个事实，“你上次给我的神乐铃我还收着，走吧，我跳给你看。”
  荒从来都是行动派，说完便直接握住一目连的手腕，拉着他走。
  一目连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被拉着走了好几步才猛然醒悟，荒这是要给他跳神乐舞。
  但是这大晚上的都该洗洗睡了还跳什么舞啊？
  “等等，荒！”一目连有些紧张，但是又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试图从荒手里挣脱，“已经很晚了先睡觉吧，跳舞……跳舞以后再说啊！”
  但是荒不听，直接把他拉到自己卧房里，拉着他坐下。
  一目连虽然和荒住在同一个大宅子里，但还没踏足过荒的房间，被按着肩膀坐到榻榻米上，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那个……荒，还是下次再说吧，我……”
  “连，”荒打断他的推辞，双手握着他的肩膀将他稳稳按在榻榻米上，声音低沉，“听话，坐好。”
  一目连心里怦的重重一颤，不再挣扎。
  安抚好了一目连，荒便去壁橱里找出神乐铃，转过身抬手啪的打了个响指。
  房间瞬间暗了下来，并不是完全的黑暗，依然能看清周围的一切。荒布下了一个星辰幻境，卧室变成了一片空旷浩大的夜空，天幕墨蓝，星辰闪烁，远方有一个朱红的鸟居和一轮明月。
  脚下是平静的水面，清楚地倒映出夜空的一切。荒站在星辰夜幕之下，赤裸的脚慢慢划动，划出一圈圈的涟漪，他倒映在水面上的影子也被涟漪打破。
  神乐铃的声音在寂静中更为清亮，一声一声，越摇越静。
  没有伴奏，荒便自己哼曲，他不唱，只轻轻哼着，低沉优雅的嗓音在哼歌时尤其的性感——其实平时荒的声音也很华丽性感，但很内敛，只有在此时，那样的性感才被肆意放大释放，连呼吸也扣人心弦。
  一目连端正跪坐着，望着跳舞的荒，手指无意识的揪住袖子，只觉得荒每一次摇动神乐铃都恰好与自己的心跳重合，一时间好似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被他掌控。
  荒曾经是神之子，神乐舞对他来说比吃饭喝水还要熟悉，只是或许是因为身份已经和从前不同，他如今跳的神乐舞并不热情，也不虔诚，沉静冷淡的眉眼让这支舞有一种漫然疏朗的意味。
  泼墨长发随着荒每一次的转身而扬起，明明该是很婉约温柔的发型，放在荒身上倒显得格外洒脱，连目光也是带着沉静的、若有若无的矜傲。
  荒哼着歌，不疾不徐地跳着神乐舞，神乐铃手柄上长长的缎带从他面前拂过，垂落后露出一双修长俊美的眉眼。
  他的目光始终在一目连身上，星辰幻境里，他的眼眸在微微发光，闭眼时星辰暗淡，睁眼时夜空明朗。
  一目连出神地望着荒的身影，不知不觉间已沉迷在他的嗓音和舞蹈里。
  宽松的深紫色浴衣让原本庄重的神乐舞多了一丝别样的意味，好像这一场神乐舞并不是信徒献给他所信奉的神明，而是神明的爱人在为神明跳舞解忧。
  散漫又暧昧，简直像是在……
  调情。
  荒背对着一目连，双臂举起，衣袖滑落到肩部，露出修长有力的手臂，肌肉的轮廓充满力度与美感。
  他从跪姿缓慢起身，长长的发梢在水面拖曳出一圈圈波纹，让他像一只从水中慢慢出现的鲛人。
  这是荒第一次表现出自己的侵略性，无比霸道地把自己的风姿和美色一笔一笔刻画在人心里。
  一目连有些紧张，或许不是紧张，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样的情绪，只觉得眼前的荒太惊心动魄，让他指尖都忍不住颤抖。
  一支舞逐渐走到尾声，荒踩着一圈圈的水波走来，在一目连面前展臂跪下，铺展开的袖子交叠在一目连身侧的衣袖上，温热的手掌轻轻按住他的大腿。
  荒望着一目连，两人长长的睫毛几乎触碰到一起，呼吸间也满是对方刻意放轻的气息。
  “为您献上我的忠诚，我的神明大人。”


第二十三章
  一目连只觉得荒的掌心里像有一团火，烧得他的腿都发软。他下意识想要后退，但是荒先一步将他一把抱住，双臂牢牢把他整个人钳制在怀里，让他动弹不得。
  “连，你知道我的意思的。”荒很亲昵地把下巴压在一目连肩上，身体的重量全都压上去，轻而易举便将一目连压到。
  幻境水面泛起一层层水纹，一目连僵硬地躺着，不敢动，“我……”
  荒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下文，便微微偏过头，轻轻往一目连脖子里蹭，一条腿慢慢移动，顺着他的腿往上，一点一点蹭到大腿上，压住。
  一目连被他蹭得微微颤抖，还是不敢动，也不说话。
  “你在担心什么？”荒低声问道，气息吹拂在一目连脖子上，说话时双唇似有似无的触碰着他的颈窝，呼出湿润温暖的气息，“怕你习惯了我的存在后，我又会突然离开，让你孤身一人？”
  “……”
  “连，我不是那些善变虚伪的人类。”荒闭上眼，在一目连颈侧慢慢地磨蹭，很亲昵，又带了点蛊惑的意味，“连……”
  一目连被他蹭得浑身发麻，下意识耸起肩膀想要躲开，反倒被蹭开了领口，露出一截好看的锁骨，“荒你先放开我……”
  “不，放开了你会跑，然后会躲着我。”荒把额头抵在他肩上，摸索着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连，我不会放开你，如果有一天我让你难过了，做出来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可以杀了我，从这里——把我的心挖出来。”
  一目连被他强行拉着手按在他胸口上，想缩手却挣脱不开。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荒是直接引着他的手往衣襟里按，他的掌下便是荒的胸膛，温热的肌肤比他的掌心还烫人。
  “连，在我死之前，你都摆脱不了我的。”
  “不要说这种奇怪的话！”一目连有些恼怒，但通红的耳朵和脸颊让他看上去明显是恼羞成怒，没有半点威慑力，“我要去休息了，刚才我什么都没听到……”
  “不，你听到了。”荒无视他的退缩，步步紧逼，得寸进尺，抓着他的手顺着自己胸口往下，把原本宽松的浴衣给扯开大半，“你不仅听到了，还摸了我的身体，脱了我的衣服。”
  一目连简直要被荒的流氓行径给惊得背过气去，手用力往回缩，但力气到底没有荒的大，依然被抓着手腕紧紧按在荒的腰身上，并且大有继续往深处摸的意思。
  “荒！！！”
  荒终于停下动作，把额头抵在他肩上闷闷地笑，“那么，连，你愿意让我成为你今后生命里的一部分吗？”
  “……”
  荒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半点答复，一目连的沉默从来都是拒绝的意思，便又按着一目连的手，继续往自己小腹下摸，把一目连吓得拼命挣扎。
  “荒你放开我！我、我……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这一次荒终于大发慈悲把他的手松开了，就着这衣衫半退的模样，抱着一目连低声笑着，低沉的笑声满是愉悦。
  一目连挺尸一般躺着不动，银白的发丝散落在身侧，与荒的黑发交缠着，在幻境水面上微微浮动，格外暧昧。
  “我很开心。”荒吻了吻一目连的锁骨，长发宛如瀑布一般从他肩背两侧倾泻而下，细软的发梢垂落在一目连身上，“连，今晚要留在这里吗？”
  一目连被他气得反应都迟钝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猛然醒悟这句暗示，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身上的荒，挣扎着坐起身蹭蹭蹭往后退。
  幻境很快消退，显现回卧室的模样。一目连退到角落，曲起膝坐着，后背紧贴着墙，神情如临大敌，尖尖的耳朵红扑扑，脸颊也是通红的，柔顺的银发还有些乱，怎么看都像是在炸毛。
  荒被他推开后也没再逼迫他，盘腿坐在榻榻米上，身上的浴衣几乎已经完全被扒开，他倒是完全不在意，只盯着墙角处的一目连，目光落在他清瘦的双脚上。
  一目连无意识缩了缩脚趾，视线不小心落在荒小腹之下，立刻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飞快撇过头，僵硬地站起来，“我回去休息了。”
  “我送你。”
  “不用了！”一目连火速拒绝，一把拉开门飞快离开。
  荒不紧不慢地站起来，走到门边，看着一目连慌慌张张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
  “真可爱。”


第二十四章
  一目连面红耳赤地跑出房间，落荒而逃。
  灯笼暖光下的回廊色调温柔，荒走到门边时只能看到一目连在长长回廊里跑远的身影，淡色的浴衣和银发被灯光染上一层暖色，摇曳着消失在拐角处。
  荒心里微微一叹。
  一目连跑回到自己房间里，唰的关上门，在房间里不安地走来走去，甚至觉得手指上还残留着荒身体的温度，烫得他指尖都变得微红，越想越焦躁。
  后悔倒是不至于，毕竟那种情况也容不得他拒绝，但是就这么轻易地把自己交付出去，还是感觉很奇怪啊！
 而且他和荒才认识了不到一年！
  一目连仰面躺倒在床上，长长叹了一口气，半梦半醒迷迷糊糊的橘龙蠕动着爬过来，把脑袋枕在他胸口上。
  怀里沉甸甸的压着个龙脑袋，一目连反倒觉得安心了些许，摸了摸龙耳朵，低声道：“睡吧。”
  睡着了就不会这么烦躁了。
  原本一目连以为他会失眠，但是闭上眼不久，他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房里的灯也自动熄灭。
  这一觉睡得很沉很沉，几乎醒不过来，中途曾有几次隐约听到了木门开关的声音，但是眼睛的都还没能睁开便再次睡过去。
  等到好不容易挣扎着清醒过来，一目连只觉得骨头都要睡软了。
  “醒了？还要继续睡么？”
  “不了……”一目连晕乎乎地呼了口气，忽然一愣，唰的转过头。
  在他床铺边，荒正侧卧着，一只手支着脑袋，一只手搭在他胸膛上轻轻地一拍一拍，像是在哄孩子睡觉。浅蜜色的手臂在倾泻而下的长发半遮半掩，低敛的眉眼里满是温柔的神色，紫色的双眸里倒映出一目连清晰的影子。
  一目连发着愣，漫长的沉睡让他脑子有点迟钝，思考能力还没上岗，目前正处于一片空白的阶段。
  荒抿了抿唇，指尖从他的衣襟探进去，轻轻划动，凑过去在他尖尖的耳朵上咬了咬，温热的气息将白皙耳廓染红，低哑的声音里带了些喘息似的尾音，“还不想起来吗？我陪你睡？”
  一目连缓慢地眨了一下眼，浅色的纤长睫毛像一把毛茸茸的扇子，缓缓翻飞的姿态让荒有些迷恋。
  迟钝的脑子终于正常工作，一目连不知道慢了几拍才突然收到惊吓一般噌地跳起来，头上的鬼角还差点撞上荒的下巴。
  荒微微仰头，避开那只光泽温润的鬼角，依然保持着支首侧卧的姿态，几缕发丝从脖子上蜿蜒进衣襟里，将锁骨和胸肌衬托得格外色气。
  “你……”一目连舌头有点打结，整个人还带着刚从梦里爬出来的蒙圈，“你怎么在这里？”
  “看你这么晚了都还没起，便过来看看。”荒说着，这才慢吞吞坐起身，随手把肩上的发丝拂到背后去，“现在已经快中午了。”
  一目连往外头看去，明亮的阳光和绿意鲜明的花草让他不由自主眯了眯眼，“居然这么晚了？”
  抬手拢了拢衣襟，一目连起身去洗漱，总觉得家里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擦了脸之后问道：“怎么这么安静？绒绒和小天呢？”
  “他们俩下山去了，鲤鱼精说有一池藕成熟了，让河童来问问我们要不要吃，结果他们俩跟着去挖藕了。”
  一目连点点头表示明白，一转身又吓一跳，不知道荒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他转身时差点直接撞了上去。
  荒伸手把试图后退拉开距离的一目连拉回怀里，弯腰把脑袋靠在他肩上，轻声说道：“连，你总是回避我，我很难过。”
  “啊？”一目连刚想推开，听到他略显低落的声音，忽然觉得很是愧疚，有些手足无措起来，“那……对不起……”
  “你和我说对不起？”荒挑起尾音，在他脖子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越说我越不开心。”
  一目连完全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被咬得缩了缩脖子，但是没敢推开。
  又沉默了一会儿，荒才叹了口气，直起腰来在一目连头上揉了揉，“算了，总之以后我靠近你时你不要总是想着躲就好。”
  一目连只能点点头。
  荒这才满意，手从他的脑袋上往下移动，托着他的脸庞，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
  山下。
  小妖狐和小天狗跟着河童到池塘里挖莲藕。
  说是他们来挖，实际上动手的还是鲤鱼精和河童，两个小孩子没有被允许下水。毕竟已经开始入秋了，虽说气温还没怎么降下来，但是风已经开始变凉。
  小妖狐坐在一个圆润的山石上，头上戴着一个荷叶帽，尖尖的狐耳从叶子掏出的两个洞里伸出，一只蝴蝶飞过来停在毛茸茸的耳尖上，小妖狐抖抖耳朵，把蝴蝶抖开。
  “唉，我还以为我也能去挖莲藕呢。”小妖狐蔫蔫儿的叹息，大尾巴动了动，荷叶帽下的漂亮脸蛋皱着，不太开心。
  小天狗倒是无所谓，反正他也不太会游泳，挖不挖莲藕对他来说都一样。
  不过小妖狐这样不开心他也觉得不开心，想了想，小天狗便说道：“狐狸~那边的桃林已经有成熟的桃子了，我们去摘桃子好不好？”
  “诶？”小妖狐竖起软趴趴的耳朵，“谁家的桃林呀？”
  “山童的，他说那里的桃子我们可以随便吃。”
  “哦哦！那我们去吧！”说着小妖狐便跳了起来，对着池塘摇摇小胳膊，“鲤鱼姐姐~我和狗子去摘桃子了哦！”
  在一池荷叶里坐着看河童忙碌的鲤鱼精闻声转过头，笑着对他们打了个手势，表示知道了。
  小妖狐摇了一下尾巴，和小天狗手拉手跑去了另一边的桃子林。
  那片桃子林也不是特别大，毕竟二十来棵的样子，有几棵树的果子已经成熟了，更多的是半青半黄的小桃子。
  小妖狐仰头看着桃子，金琉璃一般的双眼闪闪发光，小天狗在周围转了一圈，想了想，把自己的小荷包放在一棵树的树枝上，好让山童知道是他们来摘桃子吃的。
  接着小天狗便踢开脚上的木屐爬上了树，抱着树杈对着树下的小妖狐说道：“狐狸你在树下接着桃子哦！”
  小妖狐点点头，很乖的没有硬要跟着一起上树。
  小天狗在树枝上坐了一会儿，仰头找找哪里的桃子能摘，看准后便灵活地继续往上爬。
  小妖狐在树下仰头看着，看了一小会儿便觉得有点累，低下头摇摇脑袋。
  这时冷不防一阵风吹来，把他头上的荷叶帽给吹掉了，小妖狐赶紧过去捡。
  弯腰把荷叶帽抓在手里时，一道阴影忽然笼罩下来，小妖狐抬起头，便看见一个陌生的男子。
  很好看的人，眼睛很大，眼角上挑，唇角天生带着上翘的弧度，让人觉得骄傲又散漫，火红的长发随意披散，深红色的浴衣不好好穿，露出半边结实的臂膀和胸膛，背后还斜斜挂着一个巨大的葫芦。
  小妖狐仰头看着他，他也低头看着小妖狐，一大一小对视片刻，红发男子忽然弯腰，眯起猫一样的双眼，“哟，一目连家的狐崽子啊。”
  小妖狐后退了几步，很谨慎的没说话。
  红发男子轻轻哼了一声，懒洋洋说道：“本大爷是一目连的朋友，走吧，带本大爷去找他。”
  小妖狐蹭蹭蹭后退，把小身子藏在树干后，探出半个脑袋警惕地盯着他，“我不！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胡说八道！才不带你去！”
  红发男子啧的一声，倒是没生气，一步朝他跨了过去，把他拎了起来，“小崽子还挺有警觉性，就是蠢了点。要是本大爷真是坏人，早把你吃了！”
  小妖狐吊在他手里，闻言一抖，耳朵耷拉下来，眼里迅速凝起一层水雾。
  红发男子一顿，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等等……”
  “呜……呜哇！！！！连酱有人要吃我啦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二十五章
  山下桃子林里，小妖狐抱着尾巴呜呜大哭，眼泪把一片狐狸毛都给打湿了，旁边的小天狗抱着他拼命安慰，不停地给他顺毛。
  在两个小崽子前方，曾经的鬼王酒吞童子正一脸了无生趣不如归去的表情，蹲在树下托着下巴看小妖狐哭，一只手架在膝盖上，手里拿着根狗尾巴草，时不时晃一下，逗猫似的对两个孩子说道：“别哭了，都说了本大爷不是坏人。”
  “你要吃我！”小妖狐哭得打嗝，蓬松的尾巴被他的眼泪弄湿，塌下去一小片，“你还骂我蠢！骂我蠢！”
  小天狗搂着小妖狐给他拍背，因为从树上爬下来时太匆忙，头发上还插着几片叶子，抓着团扇恶狠狠地朝酒吞挥啊挥，妖力凝起风力飞过去，“走开！你走开！坏蛋！”
  那屁大点的风只能把酒吞的额发给吹起来，还颇为凉快，酒吞撑着下巴死鱼眼，被哭得脑仁疼，心想这小崽子的文字理解能力绝对零分。
  他也没再说什么话，一个哭他已经很头痛的，要是不小心又弄哭了另一个，他可遭不住。于是只偶尔晃晃手里的狗尾巴草，耐心等一目连过来。
  一目连赶来的速度很快，一来便看见两个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小团子，和一个捏着狗尾巴草，面无表情眼神死的好友。
  他赶紧把哭得没力气的小妖狐抱起来，轻轻拍着他的背低声哄着。
  小天狗看见靠山来了飞快爬起来，抱着一目连的腿躲到他身后，然后探出半个身子冲酒吞拼命挥扇子风袭，见酒吞看过来了便立刻缩回去。
  酒吞慢悠悠站起身来，随手把狗尾巴草丢到旁边，“你终于来了，连，你家崽子哭起来没完没了，本大爷耳朵都要被他给哭废了。”
  一目连好不容易把怀里的小妖狐哄睡着了，抬头没好气的斜了酒吞一眼，“几十年不见，你一来就弄哭我家崽子，你还好意思抱怨？”
  酒吞觉得自己很无辜很冤枉，“本大爷什么都没做他就哭了，这也怪本大爷？”
  “不然呢？”
  酒吞沉默片刻，最后摆摆手。得得得，都是大爷他的错。
  一目连轻轻笑了笑，一手抱着睡过去的小妖狐，一手牵着小天狗，往家里走，“走吧，先回去。”
  小天狗抓着一目连的手指，看看一目连，又看看酒吞，毛茸茸的小翅膀轻轻动了动。
  这个人……该不会真的是连酱的朋友吧？
  然而这个俊美的红发男人不仅是一目连的朋友，还和荒认识。
  酒吞只来过一目连这里一次，还是将近一百年前，迷路迷得理直气壮，走进大门看见庭院里的荒时，双眼眯了起来，“荒？没想到他居然和你在一起。”
  他这一句话其实没别的意思，纯粹是有些惊讶能在一目连这里看到销声匿迹已久的神之子，不过一目连一时想多了，耳尖红了红。
  一目连的耳朵很白皙，这一红便有些显眼，酒吞向来敏锐自然也发现了，心里觉得莫名其妙。天气又不是很热，耳朵红什么？
  荒看见一目连带着两个崽子和一个熟人回来，收好手里的刻刀和木头，朝酒吞点点头打了招呼，便把一目连怀里的小妖狐接过来抱着，轻声问道：“怎么了？”
  “酒吞来找我，在山下迷路了，想让绒绒带路结果反而把绒绒吓哭了。”一目连语气里带了点笑意，“先带他们俩去换衣服吧。”
  荒点点头，带着小妖狐和小天狗到后院去了。
  一目连转头看着在庭院里转悠的酒吞，微微一笑，“酒吞，我酿了不少酒，最早的那几坛应该已经可以喝了。”
  酒吞唰的回头。
  接着一目连便从樱花树的树洞里拖出了两坛青梅酒，放在树下的石桌上，招招手让小妖怪送来两个酒碗。
  酒吞在石凳上坐下来，看着一目连将坛子打开，好闻的梅子酒香扩散开来。
  琥珀色的清澈酒液倒在白瓷碗里，酒色极好，酒吞一看便知道这坛酒肯定是好酒，正要端起酒碗，忽然被一目连啪一下拍开手。
  “谁告诉你，你能喝这坛酒了？”一目连的微笑依然温文尔雅，把两个酒碗从酒吞面前挪到自己面前，贴了张风符，不让他碰，“吓哭了我家孩子还想蹭我的酒喝？不准。坐在这里看我喝。”
  酒吞瞪大了本来就不小的双眼，惊愕地看着一目连，“看样子你这几十年过得很不错啊，居然这么活泼？”
  端起酒碗喝酒的一目连顿了顿，觉得“活泼”这个形容词放在他身上怪膈应的……酒吞这是眼大漏光么？他这性格哪里活泼了？
  不过他也没否认，因为他这段时间的确过得很不错，旧友的来访也让他心情很好。
  “家里养了可爱的小孩子，所以很开心。”一目连浅浅笑着，慢慢抿了一口酒，清爽微甜的梅子酒口感很好，滑过舌尖时满口都是梅子香，“当初妖怪退治时我听说作为鬼王的酒吞童子战败，被五马分尸了，虽然我是不太信，不过看样子你比我想象中的过得要更好。”
  酒吞轻轻切了一声，语气里带着目空一切的傲慢鄙视，“就那些个蠢货还想杀本大爷？木偶替身都看不出来。”
  一目连喝完了一碗酒，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那你就这么撂挑子了？”
  “不然要怎样？”酒吞盯着酒碗里的梅子酒，目不转睛，“这个世界将来是人类的主场，妖怪迟早得退隐，大江山鬼王谁爱当谁当，本大爷懒得管。”
  一目连听着他不负责任的话，倒也没放在心上。以他对酒吞的了解，这位大爷肯定是安排好了后续的事情才跑出来的，如果他真的是散漫不负责任的性格，也不可能当了这么多年鬼王都没被人反了。
  说起来，酒吞是怎么当上鬼王来着？
  一目连有些好奇，便问了，酒吞回想了许久，发现想不起来，“忘了。这么早的事情本大爷干嘛要记着？大概是那些笨蛋里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吧。”
  一目连也没纠结于这个小事，喝了半坛子酒，看酒吞盯着梅子酒一刻都不转开视线，大发慈悲放过了他，“好了，我去看看有没有下酒菜，你在这儿等着，在我回来之前不准碰我的酒。”
  “去吧，早去早回。”酒吞抬手摆了摆，目光依旧不离酒坛，“哦对了，要一碟炒蚕豆，辣的。”
  “你一来就惹事还好意思点菜！”一目连伸出手指点了点他，摇摇头往厨房走了。
  酒吞漫不经心地耸耸肩，托着下巴欣赏酒碗里的梅子酒，修长手指在石桌上轻轻敲着，指尖一点一点。


第二十六章
  一目连往厨房走去，刚拐过回廊拐角，忽然一道阴影笼罩下来，一双手臂搂住了他的腰。
  “连，”荒从侧边把他揽住，低头在他耳朵上亲了亲，“要去做什么？”
  “额……给酒吞弄一些下酒菜。”一目连僵了一下，双手微微抬着不知道该怎么放，努力忽视掉耳朵上痒痒的触感。
  荒笑了笑，“我已经做好了，让小妖们送了过去。说起来，你怎么会和酒吞认识？他平时出没的地方可离这里有一段距离。”
  “我当年先认识的荒川之主，酒吞去找荒川时便相互认识了。”一目连虽然不太清楚荒为什么会好奇这个，不过还是实话实说，“当初我堕化成妖时，因为妖力和神力的转变虚弱了很长一段时间，是荒川和酒吞在帮我。他们都是很好的。”
  荒摸了摸一目连的鬼角，睫毛一敛，又在他眼角亲了亲，“原来如此。我去看看狗子和妖狐，你去和酒吞聊天吧。”
  一目连轻轻应了一声，把腰上的胳膊扒拉下来，往回走。
  荒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一目连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回廊里，才转头去了小天狗和小妖狐的房间。
  小妖狐哭睡了还没醒，小天狗自己在房间里玩毛毡球，那是一目连用小妖狐换毛时攒的狐狸毛做成的，做了好几个。
  听见荒进了门，小天狗扭头看过去。
  荒对他摆摆手让他自己玩自己的，便在桌子边盘腿坐了下来，拿起，挽起袖子研墨。
  小天狗抱起毛毡球跑到桌子边，把脑袋搁在桌沿，脑袋顶上的一撮呆毛慢悠悠晃动，“荒酱。”
  “嗯？”荒看了他一眼。
  “今天狐狸哭了，但是我没哭哦。”小天狗认真地小小声说道，“我有很努力的把害他哭的那个人赶走，可是我打不过他……”
  荒揉了揉他的小脑袋，难得温和地称赞他一句：“做得很好。”
  小天狗扇扇小翅膀，搁在桌子上的脑袋被揉得晃了晃，又问：“我们本来以为那个人是坏蛋，不过好像是我们认错了……连酱认识他诶，他是谁呀？”
  “酒吞童子，大江山鬼王。”荒说道，“是个很厉害的大妖。”
  小天狗哦了一声，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看到过或是听到过，便不想了，看见荒提起一支笔，圆圆的蓝眼睛眨了一下，“荒酱你要写什么？”
  “给我一个朋友送信。”荒提笔沾了墨，在一张纸上开始写字。
  他这是准备给茨木童子写信。他虽然也认识酒吞，不过和茨木更熟悉，当初在京都时经常碰见，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
  茨木和酒吞之间的事情他也清楚，现在酒吞一个人出现，多半是被茨木闹得没辙了才一个人开溜的。虽然他对酒吞和一目连的好关系是没什么醋意，不过还是不太喜欢一目连对别人太关注。
  他得给酒吞找点事做。
  在纸上写了几个字说明情况，荒放下笔，把纸上的墨水吹干，然后便折了个纸鹤，放在桌子上。
  纸鹤上紫光一闪，翅膀开始扇动，很快便飞了起来，往外头飞去。
  小天狗睁大眼睛，发出一声长长的奶声奶气的惊叹：“哦——”
  看着纸鹤无声无息飞出宅子的结界，消失在天空，荒满意地舒展了一下肩膀，转头看向小天狗，“狗子。”
  小天狗转头看向他，呆毛晃了一下，“诶？”
  “虽然说你今天保护妖狐的举动很好，不过酒吞的确是连的好朋友，你们今天对他有些失礼了。”荒伸手捏住小天狗的一只翅膀，摸着小翅膀上细细软软的绒毛，“待会儿和狐狸去给他道歉。”
  小天狗懵懵懂懂的点点头，乖乖应了声好。
  庭院里的酒吞还不知道他的茨木迷弟即将找来，依然沉迷在一目连酿的酒里。
  樱花酒和樱桃酒都还没酿好，只能喝青梅酒，但是这个足够他畅饮一番了。
  酒吞在樱花树下慢慢喝酒，懒洋洋地眯着眼，宛如一只慵懒的大猫。一目连问他要不要一起吃午饭他都拒绝了，只把酒坛子搬到客房里，自己慢慢喝。
  大部分妖怪其实都不怎么需要吃东西，他没有一日三餐的习惯爱好，他只要有酒就足够了。
  况且那两个小家伙被他吓成那个样子，他才懒得去吓第二次。
  向来应付不了小孩子的鬼王大人选择了眼不见心不烦，自己溜达到客房里喝酒。
  一目连酿的酒是最合酒吞偏好的，毕竟当初一目连闲着无聊学酿酒时就是他在旁边叽叽歪歪指点江山，导致了好脾气的一目连的酿酒习惯很多都是根据酒吞的喜好来。
  琥珀色的青梅酒在白瓷酒碗里好看得紧，酒吞斜斜坐在矮桌边，端着酒碗慢慢喝，一只手撑着头侧，披散的火红长发穿过他指间，恍若一捧鲜血顺着他的手背和手臂蜿蜒流淌，艳烈得惊人。
  他含了一口青梅酒，无意间听到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漫不经心的抬眸一看，差点呛了一口。
  客房门外，两个小脑袋叠罗汉似的扒着门框探出来，探头探脑地瞧他。
  上午被他吓到的那俩小崽子……
  酒吞慢悠悠把酒喝下去，没动，严阵以待。
  “那个……酒吞大叔？”小妖狐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半张小脸藏在门框后，露出一双毛茸茸的狐耳和清澈的淡金双眼，“在忙吗？”
  酒吞托着脑袋看他们，把碗放在桌上，“不忙。”
  他倒是好奇这俩小崽子来干什么。


第二十七章
  门后的小妖狐摇了摇尾巴，笑眯眯地跑进来，小天狗抱着一个小巧的食盒在后头跟着。
  “那个……酒吞大叔~”小妖狐两只小胖手搭在桌子边缘，乖巧无辜地望着酒吞，完全看不出来上午时还哭得那么惨，“对不起哦，上午的时候我和狗子都对你无礼了……你不要生气~”
  酒吞定定看了小妖狐一会儿，把他竖起的尖尖狐耳给盯得慢慢垂了下来，才懒散地笑了笑，无所谓道：“没事，本大爷没生气，那些小事本大爷不会在意。”
  两个小崽子都松了口气，小天狗赶紧把怀里抱着的小食盒往酒吞面前推推推，“这个，给你吃！”
  酒吞看了看那个造型可爱的食盒，大致明白了什么，稍稍坐直一点，打开食盒瞧了瞧，果然里面是一些五颜六色的糖果。
  都是这俩小崽子的零食。
  他的视线又转移到桌子对面的两个小脑袋上，圆嘟嘟的脸上都是相同的纠结神情，担心他不吃，又担心他都吃了。
  酒吞掂了掂食盒，从里头拿了一颗糖，撕开糖衣吃掉，然后把食盒推回去，“太甜了，不适合在喝酒时吃，你们拿回去吧。”
  小天狗默默把盒子拖回来，小妖狐摇摇尾巴，凑过去一边给酒吞捶腿一边问道：“酒好喝吗？”
  “很好喝。”酒吞把糖咬碎，甜腻的味道让他眼角微微一抽，飞快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把甜味冲下去，一低头便看见小妖狐眼巴巴望着他，“怎么，想尝尝？”
  “嗯呐~”
  酒吞把酒碗倒上酒，拿起桌子上还没用过的筷子在酒里沾了沾，送到小妖狐嘴边。
  小妖狐张嘴含了一下，顿时“唔”的一声小脸扭曲，扭头吐吐舌头，双手捧着脸蛋一脸苦大仇深，明显接受不了梅子酒的味道。
  小天狗忧心忡忡地凑到他旁边，给他拍背，“很难喝吗？”
  小妖狐想点头，但是想到酒吞还挺爱喝酒的，便赶紧摇头，“不是……我不喜欢而已啦！”
  酒吞笑了笑，慢慢喝着酒，“可别告诉连你在本大爷这里尝了酒”。本来小孩子就不太好喝酒，要是让一目连知道他喂小狐崽喝酒，估计要被扫地出门。
  小妖狐点点头，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爬到酒吞腿上让他抱，挨在他怀里拽住他一缕散落的红发，“酒吞大叔的头发好漂亮~”
  怀里突然爬进来一只自来熟不见外还粘人的小团子，酒吞不由得顿了顿，宽大的手掌扶着他的小屁股，免得他摔下去。
  小妖狐拽着酒吞的衣襟，嘿嘿笑着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尾巴摇啊摇，“酒吞大叔不生气了哦~”
  酒吞轻轻笑了一声，屈指在小妖狐的耳朵上弹了一下，“多大点事，也值得本大爷生气？”
  “那就好~”小妖狐垂下被他弹过的耳朵，另一只狐耳依旧竖着，尾巴搭在酒吞手臂上卷了一圈，“连酱朋友好少的，他总是不爱和别人玩……你是连酱的朋友，我不好惹你不开心的~”
  小天狗点头，“嗯嗯，你生气的话连酱也会不开心，不能让连酱不开心。”
  酒吞低眸看了小妖狐一会儿，抬手按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揉了一把。
  他不太常这样和小孩子玩，手上的力道没掌握好，把小妖狐揉得摇摇晃晃，差点翻下去。
  小妖狐哎哎呀的一把抱住酒吞的胳膊，听到他低沉磁性、难得温柔的声音。
  “乖。”
  庭院里，一目连正在樱花树的树洞里清点酒坛，早些时候的梅子酒都已经可以喝了，他当时还酿了一坛偏甜的桑葚酒，现在应该也已经能喝了。
  他取了一小碗桑葚酒，细细喝了一口，品尝口感，感觉还没到最好的出酒时候，便又把酒坛给推回树洞里，碗里剩余的紫红色酒液一口气喝完。
  “连？”荒从回廊里走来，看着樱花树下的一目连，伸手从他头上拿下一片花瓣，“在这里做什么？”
  “看看酒酿好了没。”一目连回答着，感觉头上被荒碰的有点痒痒的，不过不好意思伸手去摸。
  荒把指尖的樱花瓣扔在风里，低头看着一目连被酒液染成酒红色的唇，忽然按着他的肩，低下头贴近。
  一目连一惊，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抵在树干上，下一瞬荒的唇便靠了过来，几乎要亲在他唇上。
  “喝的什么酒？”荒低声说着，低沉优雅的嗓音性感得近乎蛊惑，呼出的气息拂在一目连唇上，让他感觉有种微妙的痒，一时间都分不清究竟是气息的吹拂还是实实在在的亲吻，“让我尝一尝？”
  一目连恍惚了一瞬，接着便突然寒毛一炸，立刻转开头，pia的一掌按在荒脸上。
  “……连？”
  “那个……”一目连的耳尖飞快红了起来，捂着荒的脸，盯着地上的樱花瓣，“我、我去看看绒绒和狗子在哪里！”
  荒抬手握住一目连的手腕，把他的手从脸上拉下来，张口在圆润白皙的指尖轻轻咬了一口，目光幽深。
  一目连唰的收回手，匆匆走了。
  荒站在樱花树下看着一目连的背影，许久才若有所思地抬手抚了抚嘴唇，舌尖轻轻舔了舔唇，似乎还能感受到一目连呼吸间带着清甜酒香的气息。


第二十八章
  晚上，一目连把一身酒气的酒吞赶去洗澡，然后自己也带着两个小崽子到另一个温泉室去洗。
  荒坐在屋顶上闭目冥想，不久之后，夜空里忽然闪过一道微光，他睁开眼，抬手接住一只纸鹤。
  打开纸鹤看了纸上的内容，荒闭上眼侧头听了听，手撑着屋檐翻身跃下，长长的发丝在风中一扬，下一瞬人便已经到了大门外，站在了结界外的一棵树下。
  片刻之后，夜色里走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穿着深褐色的浴衣，赤着脚，衣襟掩得很严实，连锁骨也看不到，头上长着一长一短的鬼角。
  他的速度很快，几乎是一眨眼便从遥远的地平线那端走到这边，衣袖在夜风里飘飘摇摇，右边的袖子明显空荡荡的。
  “茨木，”荒开口道，“难得看到你穿浴衣。”
  “盔甲沉重，吾担心追不上吾友。”浑厚的嗓音响起，人影从夜色的黑暗里走出来，大门的灯光照亮他一张俊美的脸庞，暗金狭长的双眼在灯下尤为妖气纵横，使得他本该秀致的容貌轮廓也变得煞气起来，“他在屋里？”
  “应该还在泡澡。”荒带着茨木走进结界，踏进大门，抬手随意一指，“那边，具体你自己找。”
  “多谢。”茨木对他点点头，立刻迅速往浴室所在的方向赶。
  荒慢慢在庭院里走着，淡色的唇翘了翘，勾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
  酒吞洗澡特别磨叽，因为他喜欢一边泡温泉一边喝清酒，什么时候喝完什么时候洗好。
  他泡在水汽氤氲的池子里，面前的木盆里放着好几个酒壶，他手里也拿着一壶，正懒懒散散地背靠着池壁，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湿漉漉的红色长发披散着铺在他身后的岩石上，恍然间像是鲜血流淌，蔓延了半个岩石。
  温泉的热气将酒香蒸腾得越发明显，酒吞眯着双眼在温温酒香里缓慢呼吸，长长睫毛将明紫色的瞳光细细敛住，仿佛也收敛了他的锐利威势，让他整个人都柔和下来。
  忽然间他舒舒服服喝着酒的神态一滞，湿润的眼帘唰的抬起，眼底有一剪流光一闪而过。
  “啧……”他意味不明的叹了一声，把酒壶啪嗒搁在木盆里，哗啦一下从池子里站起来，抬腿跨上岸，扯过屏风上的火红浴衣披上，飞快穿好。
  他束好腰带，把旁边一个泡在很浅的小水潭里的鬼葫芦拎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腾出手把自己的长发从衣领里拢出来。
  酒吞打开门时，那道只有他能听到的细微铃铛声已经越来越近，他毫不犹豫直接翻身跃上房顶，几乎是同时，回廊那头出现了一道极为熟悉的身影。
  “挚友！”
  酒吞头也不回，直接从房顶上翻了出去，红色发梢瞬间消失在夜色里。
  茨木抬手按在回廊柱子上，纵身飞起，追了出去。
  另一个浴室的门外，一目连正抱着洗澡洗得脸蛋红扑扑的小妖狐，目瞪口呆。
  或许是因为已经有了那么点经验，一目连还是看得出来酒吞和茨木之间的小九九的。
  居然能把酒吞给逼得酒都没喝完直接跑掉，这茨木童子也是个人物啊……
  “诶~~？”小妖狐软绵绵的叫了一声，小手在一目连胸口上拍了拍，“刚才那个人是谁呀？酒吞大叔的朋友吗？”
  “算是吧。”一目连摸了摸他的脑袋，招呼了还在浴室里的小天狗一声，“狗子，过来，回房间了。”
  “嗯！”小天狗费劲地扯掉几乎把他整个人都盖住的毛巾，顶着毛茸茸的黑发哒哒哒小跑到一目连身边，抓住他的袖子。
  一目连把两个小家伙带回他们的卧房，收拾好了让他们早点睡，便关上门离开了。
  在走廊里走出没多远，一目连便停了下来，等了一会儿，很快一道红色人影便从大门的方向走了过来，身上湿润的酒气都已经被吹散，湿漉漉的长发也干得差不多了。
  “跑回来了？”一目连轻笑着，眉眼在暖色灯光下极为柔和，略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没想到你也有被逼得大晚上逃窜的时候呢。”
  “什么叫逃窜？”酒吞斜了他一眼，抬手把手指穿插在发间，略微散乱的红发往后拨了拨，露出一侧整齐好看的鬓角，“本大爷只是懒得和那家伙废话而已！”
  “这样逃避真的可以么？完全不像你的风格。况且这样一味避着也解决不了问题的。”
  “在逃避的问题上，谁都有资格说本大爷，除了你，连。”酒吞嗤笑了一声，扬了扬下巴，神情矜傲，还带着一点意味深长的调笑，“你和荒……嗯？”
  酒吞微微沙哑的尾音拖得很长，一目连居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耳尖红了红，没好气道：“我去休息了。”
  “哦。”酒吞也没揪着不放，耸耸肩，“本大爷也回客房了。”
  客房和主卧不在一个方向，酒吞慢悠悠在走廊里走着，看一目连的身影走远之后，往另一边走了一段距离，看向荒的房间。
  荒正站在门口的房檐下，抱着胳膊倚在柱子上，身形被深蓝色浴衣勾勒得尤为修长高挑。
  酒吞的目光略为锐利，手指隔着虚空对荒点了两下。
  荒稍微站直，遥遥对他颔首，欠了欠身。
  酒吞轻轻哼了一声，倒也没什么怒意或是不高兴，懒懒散散地转过身，往自己客房走。
  荒低低笑了一声，在心里默默对不知身在何处的茨木道了一声自求多福。


第二十九章
  半夜里，睡得正熟的一目连忽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连，”酒吞的声音出现在门外，语速有点快，完全不在意门里的人是不是醒了，飞快说道，“那个家伙又跑来了，本大爷得赶紧走，下次再来找你。”
  说完便瞬间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卧房里，一目连抱着被子坐在床铺上，眼睛闭着，灯也没开，迷迷糊糊的感觉没有了动静，又一头倒在枕头上继续睡。
  第二天早晨，睡醒之后的一目连打着哈欠洗脸，冰凉的水在脸上一激，清醒之后他才猛然想起昨天半夜酒吞连夜跑掉了。
  “……”一目连一时间不知道该是什么心情，有点同情酒吞，但是又觉得好像茨木更值得同情。
  也不知道这两人会这样僵持多久。
  一目连摇摇头，回头时发现院子对面的客房已经开了门，荒正站在屋檐下，用手背轻轻拍额头。
  或许是感觉到一目连的目光，荒很快便放下手看了过来，两人的视线隔着一个院子的花草晨风相接在一起，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暧昧起来。
  一目连不自觉的微笑起来，看着荒朝他走来，乖乖的站在原地不动。
  “怎么起得这么早？”荒弯腰把他抱进怀里，一只手按在他后脑勺上揉了揉，“早餐我去准备就可以了，以后你多睡一会儿。”
  “可是……”
  “连，”荒低声截断他的话，手顺着他的头发一下一下地摸，嘴唇轻轻在他尖尖的耳朵上贴了贴，“我希望你的每个早晨都是由我来叫醒你。”
  一目连耳尖一烫，过了许久才慢慢把双手虚虚搭在荒的腰上，在他怀里点点头。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亲近，荒微微一愣，心底的喜悦忽然草长莺飞绵延葳蕤，忍不住把一目连抱得更紧。
  “连呐……”
  荒轻轻喟叹了一声，一目连有些紧张，但还是没把手放下来，反而缓缓收紧手臂，搂住荒。
  ——
  天气渐凉，短暂的秋天之后，冬天提前到来。
  一目连怕冷，早上越发不想起，而荒也纵着他，于是天冷之后他便几乎都是快到午餐时间了才起来。
  一天上午，一目连还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睡觉，房门忽然响起窸窸窣窣的挠门声，片刻之后，一只雪白的毛茸茸的爪子把门扒拉开一条缝，伸进门缝里挥了两下，然后挤进来一个圆滚滚的小狐狸。
  小狐狸从门缝里钻进来，又抬起爪子推着门给关上，摇头晃脑地小步跑到床铺旁边，小爪子在被子上拍拍拍。
  “连酱~~连酱~~”
  一目连微微睁开眼，对上一张漂亮可爱的狐狸脸，“绒绒……”
  “连酱该起床啦~”小狐狸摇着尾巴，小鼻子在一目连脸上碰了碰，“下雪了哦~好漂亮的！”
  一目连“唔”了一声，把被子掀开一条缝，“睡觉吧……”
  小狐狸歪着脑袋眨眨眼，果断钻进被窝里，在里头转了个身，把脑袋探出被子，舒舒服服地窝在一目连怀里。
  一目连抱着毛茸茸的小狐狸，把被子提了提，闭着眼又睡去了。
  另一边，被一身冬衣裹得胖乎乎的小天狗在房间里到处找小妖狐，掀开被子瞧瞧，不在；枕头底下，也不在。
  “狐狸——”小天狗拽着枕头在屋里转了几圈，发现小妖狐不在屋里，便丢下枕头往外跑。
  只是他穿得实在太厚，又太着急，在回廊上跑了没两步便扑通一下摔倒，趴在地上。
  小天狗倒是不觉得摔痛了，只是爬起来有点费劲，乌龟似的在地上挥着短胳膊短腿挣扎好一会儿都没能爬起来。
  他苦恼地叹了口气，索性趴着不动了，歇一会儿。
  这时上头传来一声轻轻嗤笑，一双手伸过来，托在小天狗的胳膊底下把他抱起来。
  “趴在这儿做什么呢？”荒托着小天狗让他站好，给他拍拍衣服，拍掉并不存在的灰尘，“舔走廊？”
  “才不是！”小天狗翻了个白眼，圆嘟嘟的脸蛋上神情三分不屑七分不满，“都是你啦！让我穿这么多衣服，我摔倒了都爬不起来！”
  “大冬天的你不穿棉衣还想怎样？”荒掐着小天狗肥肥的脸蛋，被他很不配合地一爪子拍开。
  小天狗皱着鼻子哼了一声，又问：“荒酱！狐狸去哪里了？我都找不到他！”
  “多半是在连房里，”荒说着，便伸手把小天狗抱起来，带他往一目连的房间走。
  一目连的房间离两个孩子的房间很近，走几步便到了。荒轻轻把门拉开，在冷风灌进屋里前迅速走进门反手关上。
  小天狗扭着身子从他手臂上挣扎下来，扑到被窝旁边，小小声喊道：“狐狸~”
  整只狐都蜷在被窝里只露出一个小鼻子的小妖狐听不到，继续呼呼大睡。
  荒上前去把手伸到被子里，掏出小妖狐塞到小天狗怀里，“带妖狐去偏厅，让他起来吃饭。”
  小天狗点点头，抱着小狐狸出卧房跑了。
  卧房里只剩荒和一目连，荒慢慢坐了下来，俯身吻了吻一目连的额头。
  他吻得很轻，从额头到眼角，再顺着脸颊吻到唇角。
  一目连很快便被他给闹醒了，习惯性的抬手按在荒的脸上，喘了口气，“荒……我醒了。”
  “嗯。”荒握着他的一只角，在他眼睛上亲着，亲满意了才把被子扒开，把一目连抱起来。
  一目连靠在荒怀里，安心地闭着眼，抱住荒的脖子在他下巴亲了亲。
  他已经渐渐适应了荒的亲近，偶尔也会有所回应，跨越了最初的紧张无措之后，他发现荒的确是个非常好的爱人。
  说不出别的什么形容词，只满心的觉得，他很好，非常好，好得一目连移不开目光，逐渐沉迷。


第三十章
  入冬后的第一场雪持续了整整三天。
  雪并不大，但是下起来没完没了，山林里无论是小动物还是妖怪都几乎销声匿迹，懒得出门吹风吃雪。
  午后，一目连裹着厚厚的披风在屋里喝酒吃关东煮，门开着，小天狗和小妖狐坐在门外走廊，圆滚滚的像两个挨在一起的毛球，一边喝着热腾腾的杏仁牛奶，一边看外头的鸟雀在雪里扑腾，叽叽咕咕地说一些漫无边际的话。
  没过多久，一杯杏仁牛奶便喝完了，两个小团子爬起来滚到房间里，趴到桌子边。
  “连酱~小生喝完啦~”小妖狐举着杯子摇尾巴，眼睛闪闪发亮。
  一目连把他的杯子拿过来放好，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哪儿学来的自称？”
  “上午和荒酱去了鬼市，听鬼市的好多人都说，那些很聪明的读书人都是这样自称的~”小妖狐蹭过去挨着一目连，在他旁边窝着，像一坨圆圆的毛绒团子，“小生很聪明的哟~”
  “嗯，绒绒最聪明了，吃不吃鱼丸？”
  “吃的~”
  一目连把自己汤杯里的丸子叉出来喂给小妖狐，另一边的小天狗也跟着吃了一颗。
  鱼丸是一目连亲手打的，鱼肉打成肉蓉后在捏成丸子，味道鲜美，口感也相当好，又弹又滑。
  小妖狐自己举着竹签吃鱼丸，旁边的小天狗也咬了一口丸子，忽然“唔”的一声捂住了嘴。
  一目连看了过去，低下头问道：“怎么了？”
  小天狗捂着嘴说不出话来，放下手里的鱼丸，拽过桌子上已经空了的坚果碟子，噗的把一小块鱼丸连带血水给吐了出来，还有一小颗硬物掉在碟子上，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
  “嗯？这是怎么了？”端着一碟莲藕糖片过来的荒看着小天狗，把糖片放在一目连手边，便过去扳起小天狗的脑袋，“我看看。”
  小天狗皱着小脸张开嘴，荒一看，笑了一声，“没事，掉了颗牙，开始换牙了。”
  一目连倒了杯温水给小天狗漱口，闻言放下心来，“这样么，吓了我一跳呢。”
  荒端起被小天狗吐了一口血水的碟子，带着一脸苦大仇深的小天狗去外头漱口，顺便把小天狗掉下来那颗牙给洗干净，装在一个透明的琉璃瓶子里，丢回给小天狗作纪念。
  小天狗含着一口水，脸颊鼓鼓的，拿着装了自己门牙的小瓶子瞧了瞧，有些嫌弃，扭头噗一口把水吐出来。
  荒在他脑袋上戳了一指头，说道：“你自己的牙还嫌弃什么？”
  “哼。”小天狗哼了一声，把小瓶子塞回给荒，抱着被子跑回一目连身边，一声不吭地窝着。
  小妖狐好奇地凑过去，戳了戳小天狗：“狗子你掉了哪颗牙？小生瞧瞧？”
  小天狗捂着嘴，瓮声瓮气：“门牙……不好看的，不要看了。”
  因为少了一颗门牙，他说话有些漏风，咬字没有以前那么清晰了。
  小妖狐倒也没有非看不可，哦了一声，顺势趴在一目连腿上，尾巴慢悠悠地摇，“那以后你就咬不动硬一点的东西了哦，小生帮你吃掉吧！”
  小天狗不是很有所谓，点点头答应了。
  一目连捏住小妖狐的耳朵，轻轻揉了几下，温声道：“你自己的东西能吃完就很好了，还惦记狗子的东西啊？他吃不完的胡萝卜我给你吃好不好呀？”
  小妖狐赶紧摇头。
  荒在桌子边坐下来，宽大的手掌按住小天狗的脑袋，揉了一把，“换牙了就代表你开始长大了，等开春了你就能长出硬羽，可以练习怎么飞了。”
  听到能飞了，小天狗才打起一点精神，动了动自己依旧毛茸茸的小翅膀，心里有些期待。
  荒拿起一片莲藕糖片，喂到一目连嘴边，托着下巴看小天狗，“莲藕糖片还吃吗？”
  小天狗想说不吃，但是嘴巴还没张开又赶紧闭上，抿着唇摇摇头。
  “说话啊，”荒语气散漫，捏起一片小小的莲藕糖片递到小天狗面前，“你不说话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想吃，还是待会儿再吃。”
  小天狗捂着嘴，瓮瓮说道：“不吃。”
  “那么晚饭你要吃什么？”荒又问，“原本我准备做烤肉、章鱼烧、饭团、鳗鱼卷和炸虾，有没有不想吃的？你想吃什么？”
  小天狗鼓着脸颊，舌尖在自己空掉一块的牙龈上舔了舔，忽然砰的一声，在一团烟雾里变成了一只银白的圆滚滚的小鸟崽，蹲在桌子上，啾啾叫。
  ——狐狸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哼。
  “妖狐今晚吃烤肉，但是你的话，”荒握着一杯热茶，低眸看着毛茸茸的小鸟崽，唇角一勾，“你不怕自己咬太硬的东西，以后门牙长歪么？”
  小鸟崽气得啾的一声，扑棱着小小的翅膀跳到荒手上，在他手上啄了几下，然后一扭屁股，把细细的鸟爪子伸到杯子的温热茶水里，涮了两下，涮完左爪涮右爪，然后跳下来用屁股对着他。
  ——给你喝洗爪水！
  一目连噗一声轻轻笑了出来，荒看了看桌子上胖胖圆圆的小鸟崽，扬手把杯子里的茶水泼到外头，然后再一反手把杯子倒扣在小鸟崽身上。
  小鸟崽看着肥，其实只是毛茸茸，茶杯刚好可以把它整只鸟给盖住，扣在桌子上。
  小鸟崽顿时啾啾啾的叫了起来，在杯子里使劲扑腾，荒一只手指按在杯子上，不让它出来。
  小鸟崽扑腾了一会儿，很快便安静下来，片刻之后又开始笃笃笃的啄杯子。
  一目连担心杯子真被啄破，碎片把小鸟崽给伤了，赶紧把荒的手拉开，拿起杯子放小鸟崽出来，“好了好了不闹了，今晚吃海鲜粥，我做一些蛋羹和肉松给狗子吃。”
  荒在一目连指尖捏了捏，握着他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咬了一口，在两个小崽子看见之前放开，若无其事。
  一目连飞快把手缩回袖子里，抬头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荒低低笑了笑，目光依旧盯着一目连，张口慢慢咬住一片莲藕糖。


第三十一章
  小天狗因为门牙缺了一颗，索性变回小鸟崽的形态，免得荒总让他说话。
  万幸的是小天狗虽然年纪小，但是妖力足够充沛，门牙长得比较快，没过几天便长出了一点牙。
  冬夜里，外头风雪呼啸，有结界保护的宅子里风与雪都变得轻柔起来，房间里也很是温暖。
  这样的天气不适合在庭院里玩，小天狗和小妖狐被早早赶回房间里，让他们在房里自己玩，到点了熄灯睡觉。
  一目连在自己房间里，用小妖狐换毛时攒下来的狐狸毛做毛毡球。
  荒也在一目连房间里，找了本书后便躺在他身边，枕着他的腿懒懒散散地看书打发时间。
  一目连把双手往旁边移了移，免得毛毛掉在荒脸上。
  荒看了一会儿书，便不想看了，随手把书丢在旁边，闭上眼睛。
  “困了？”一目连正好做完一个毛毡球，看着荒似乎有些昏昏欲睡，放下手里的工具轻轻摸着他的额头，“困的话先回去睡吧。”
  荒睁开眼，望着一目连，“外头风雪这么大，你不留我在这儿么？”
  一目连捏住他挺直的鼻子，说道：“家里的结界已经加强过了，就算有风雪也不会大到哪里去的。去去去，回你房间睡去。”
  “不。”荒翻了个身，侧卧着用双臂圈住一目连的腰，把脸埋在他肚子上，“我在这里睡。”
  “荒——”
  “我又不会做什么，”荒仰头看了看他，忽然眯起眼，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他的脖子，指尖划过他的喉结弧度，“还是说，你在期待我对你做些什么？嗯？”
  一目连面不改色，微笑着把脖子上的咸猪手拉下来，盖在荒脸上，“你能对我做什么？”
  “能做的很多，”荒撑起身子，伸手握住一目连的肩，低头靠近，轻声说道，“想试试么？”
  他的声音太过温柔与蛊惑，即便是已经听了大半年，一目连也还是忍不住恍惚了一瞬，结果便是这短短的一秒，荒忽然按着他的肩膀用力一压，把他整个人按倒在榻榻米上。
  榻榻米很软，这样按倒下去也不会觉得痛，一目连刚一躺倒便撑起手臂要爬起来。
  荒伸手到桌子上端起一杯温酒，仰头喝下，随手把杯子丢开，俯身压去。
  一目连起身的动作此时便如同迎合，恰好迎上荒俯身凑来的唇，双唇被堵住，再次被压倒在榻榻米上的一瞬间，唇齿被对方灵活的舌尖撬开，渡过来一口温热的菊花酒。
  菊花酒是秋天时一目连酿的，口感比青梅酒要清淡，酒味不明显，微苦微甜，但此时一目连却觉得，这一口菊花酒似乎太甜了。
  甜得让他有些晕眩。
  一目连闭着眼躺倒在榻榻米上，睫毛微微颤动，下意识吞咽着渡到口中的酒，喉结滚动着发出细微的呜咽声，吞咽的动作仿佛是在吮吸荒的舌尖，迎合他的亲吻。
  荒一只手握住一目连的角，让他抬起下巴承受他的亲吻，另一只手伸进一目连的衣襟里，在他胸口上揉捏抚摸。
  这还是荒第一次这样肆无忌惮地耍流氓，以前的撩拨与其说是试探，倒不如说是潜移默化，让一目连习惯他的亲近，为今天的举动打下基础。
  他一步步试探出一目连的底线，也一点一点把那条底线往后推，即便是现在这样近乎色情的亲吻，他也能掌握着恰到好处的分寸，让一目连既感到舒服又不会因为害羞而逃避。
  柔软的唇因为被不断碾磨吮吸和啃咬而变得艳红起来，一目连有些晕，只觉得很热，分不清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因为荒的举动，贴在他胸口上来回抚摸的手让他分不出心思想别的，热得他简直快要在荒怀里融化掉。
  荒含着一目连的唇瓣，微微后退松开了他，暂时结束这个漫长而深入的亲吻，两双唇分开时发出一声黏腻的水声，炽热的喘息使得一目连的脖子也红了起来。
  短暂换气之后，荒再次咬住一目连的唇，舌尖从他唇齿间挤进去，在他口中勾动搅弄，原本停留在他胸口上的手也不由自主往下，顺着紧实流畅的腰线往后摸，摸到他后腰上。
  一目连的臀部很圆润，很挺翘，从腰际到臀部的起伏轮廓妙不可言，荒似乎已经有些失控，手掌按在一目连后腰上揉捏片刻，便挤进小裤子里。
  “唔……”一目连呜咽一声，挣扎了起来，绵软无力的手扯住荒的肩膀衣物往后拉。
  荒放开一目连的唇，似乎不满他这样挣扎，润泽明亮的紫色双眼俯视着一目连，眉头微皱。
  一目连被他这样盯着，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些心虚，有一种自己不该拒绝他的负罪感，乖乖地躺着没再乱动。
  而荒盯了他一会儿，忽然双眼一闭，扑通倒下来，趴在一目连身上，再无动静。
  一目连愣了，等了一会儿也没见着下文，听到耳边荒的呼吸绵长缓慢，似乎是睡着了。
  一目连心里有一种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的荒谬感，忽然想到荒渡过来的那口酒，而荒曾经说过他不太会喝酒。
  这个“不太会”原来指的是一杯倒吗？
  一目连一时间都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庆幸，纠结了好一会儿，才没好气地把荒还停留在他衣服里的手扯出来，一把推开他。
  荒仰面躺倒在旁边榻榻米上，脸庞微红，好看的双眼闭着，睡得很沉。
  一目连坐起身，隔着浴衣把自己差点被扒下来的小裤子往上提了提，再拉好自己滑落到胳膊的衣襟，转头看着呼呼大睡的荒，面无表情地把枕头砸到他身上。
  “混蛋。”一目连轻声说着，语气里带着点羞恼的意味，“下次绝对不会给你亲了！”
  顿了顿，他又自我反驳道：“不对，没有下次！”
  手指使劲戳着荒的脸颊，一目连看着完全没反应的荒，忽然又气不起来了，起身把被子抱过来给荒盖上，自己在另一头铺上厚厚的被褥，熄灯睡觉。


第三十二章
  第二天上午，一目连起得比荒还早。
  看了一眼依然睡得人事不省的荒，一目连若无其事的梳理好头发，换好衣服，再视若无睹般一脚踩在荒肚子上走过去，拉开门离开卧房。
  荒被踩得猛然弓起身，睫毛颤抖了两下，但依然醒不过来，翻了个身继续睡。
  门外的庭院被一层积雪覆盖，白晃晃的一片，空气干燥而寒冷，而那棵巨大的樱花树依然满树花朵，还有一些本该凋谢的花木也都顶着积雪开着花，不见半点深冬的肃杀。
  一目连呼出一口白雾，穿着厚厚的棉袜，在木制回廊里走着，并不觉得冷，但手脚依然是冰凉的。
  他走到小妖狐和小天狗的房间，拉开门走进去，把双手放在自己脖子上捂捂热，才去喊两个小家伙起床。
  “绒绒，狗子，醒了吗？”
  早已醒过来但是喜欢赖床小狐狸飞快爬了起来，扑到一目连怀里，直立起身把两只前爪搭在他身上，欢快地摇尾巴，“连酱~~”
  一目连抱着他毛茸茸热乎乎的小身子，揉了揉他的耳朵，温声笑道：“这么早就醒了？”
  “昨天睡得很早呀~”小狐狸歪着脑袋在他掌心里蹭耳朵，小鼻子在他下巴碰了碰，“但是不想起来，被子里好舒服的~”
  “要吃早饭啦，不吃早饭容易长不高的。”一目连给小狐狸顺顺毛，又伸手把枕头上圆敦敦的雪白鸟崽小天狗握在手里，“先去洗漱，早饭要吃什么？”
  “小生想吃拉面~”小狐狸躺在他臂弯里，小爪子缩在胸前，弯起狐狸眼奶声奶气道，“狗子呢？”
  蹲在一目连肩膀上的小鸟崽想了想，“都可以。”
  一目连应了一声，带他们俩去温泉洗浴室里洗漱，再去准备他们仨的早餐。
  等到荒终于从宿醉里醒过来时，已经是下午了。
  外头雪已经停了，天幕依然有厚厚的铅云，但没遮住太阳，不算强烈的阳光照得积雪泛起一片白光。
  荒扶着脑袋走出卧室，开门瞬间差点被外头的雪光闪瞎眼，闭着眼缓了口气，才慢吞吞走出门。
  他拐过一条回廊，看见了在小妖狐和小天狗的练习室里坐着的一目连，便走了过去。
  一目连正在喝下午茶，小妖狐和小天狗已经结束了今天的修炼，在外头扑雪玩。
两个小家伙的原型都是一身白绒毛，扑到雪里便像是隐了身，一眼看过去根本找不到在哪。
荒没发现扎雪里的鸟崽子和小狐狸，走到了练习室里，坐在一目连身后，伸手抱住他，整个人挂在他背上，把脸埋在他颈窝里。
  “厨房里还有寿司和一些烤肉。”一目连被荒的脑袋给挤得微微往一侧歪，突然感觉到颈侧被咬住，耸起一边肩膀把荒往外推，“不要闹，洗漱了吗？还不去吃午饭？”
  “我又不是人类，不吃也没关系。”荒的声音有些疲倦，被推开后又锲而不舍地换了另一边，下巴压着一目连的肩膀，“头痛。”
  一目连抬起手贴在他额头上，感觉温度没什么异样，便顺手帮他把柔软的鬓发给拂到一边，没好气道：“活该。”
  “我又不知道你杯子里的是酒，没有闻到酒味。”荒觉得自己很冤枉，好不容易有亲热一下的时候，结果误喝了一杯酒，全成了泡影，现在还要被骂……不开心。
  一目连也感觉到了他的低气压，原本还不太想搭理他，不知怎么的又心软了，微微叹息，“不舒服那就回去睡觉。”
  “不。”荒收紧手臂把他抱得更紧，闭着眼眉头紧皱，说道，“你在生气，我很不安，不想离你太远。”
  “我哪有生气……”
  “有。”
  一目连沉默了一会儿，反手摸了摸荒的脸颊，轻声道：“哪能真生你气呢。”
  荒把一目连的手按在自己脸颊上，微微侧头在他掌心里亲了亲。
  “桌子上有橘子汁，喝一点吧。”
  “嗯。”荒微微睁开眼，伸手去拿桌子上的杯子。
  他手长，根本不需要放开一目连，稍微往前倾一些便能直接拿到桌子上一目连的杯子，杯子里还有大半杯橘子汁，他一口喝完，放下杯子后继续抱着一目连打盹。
  一目连握住他垂落下来的一缕黑发，轻声问道：“要不在这里睡一会儿？”
  荒哼了哼，慢慢从他肩膀上滑下去，歪到在一目连怀里，调整了一下姿势后便枕着一目连的腿躺了下来，闭目养神。
  练习室里很温暖，但是一目连还是有点担心荒这样子睡会着凉，便把自己的披风拽过来给他盖上，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再有别的动作。
  在雪地里扑腾的两个小家伙玩渴了，哒哒哒跑回来，在走廊上嘟噜噜的甩着毛毛，把身上的雪粒甩掉，正要跑进练习室里时，坐在桌子后的一目连抬起头看了过来，对他们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两个毛团子立刻刹住脚步，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一目连微笑着，低头看了看腿上睡着了的荒。


第三十三章
  宿醉对荒来说其实也没那么难受，喝了一杯橙汁后在睡个回笼觉，再醒来时已经恢复精神了。
  他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一目连不在身边，他盖着一目连的披风躺在练习室里，胸口沉甸甸的压着什么。
  荒目光下垂，便看见一只毛茸茸的雪白狐狸在他胸口上趴着，缩在披风下，两只耳朵被披风压得趴趴的，闭着眼睡觉，颈边厚厚的狐狸毛里还窝着一只圆圆的鸟崽子。
  “……”荒心想，他如果做噩梦了肯定是这俩小家伙的锅。
  他醒来没多久，闭眼打盹的小狐狸便也醒了，眯着眼俩爪子往前抻，粉红的小肉垫张成小梅花，亮出尖尖的小獠牙打了个哈欠，睁开眼发现荒已经醒了，立刻摇起尾巴，“荒酱你睡醒了呀~”
  “嗯。”荒坐起身来，小狐狸便叼着鸟崽子灵活地从披风里钻了出来，端坐在一旁的榻榻米上，“连呢？”
  “在准备午饭~”小妖狐歪着脑袋用后腿蹬蹬耳朵，但是因为有点胖，后爪爪碰不到耳朵，隔着空气划拉划拉，就是挠不到。
  荒看了看，伸手把他抱过来给他抓耳朵，小狐狸呜噜一声眯起眼歪到下来，舒舒服服地扫着尾巴。
  荒一边给小狐狸挠耳朵，一边看了一眼卧在旁边的小鸟崽，随口说道：“狗子你是不是长尾羽了？”
  “啾？”小鸟崽叫了一声，立马回头往自己尾巴上瞧，这才发现自己短短的毛茸茸的尾巴上长出了一根黑色的长羽毛。
  小鸟崽顿时高兴起来，跳到小狐狸面前，把屁股转过来给他看，“狐狸！我长尾羽了！很快我就能长大了！”
  小狐狸嗷的一声，凑过去舔舔小鸟崽的脑袋。
  这时候练习室的门开了，一目连走了进来，双手拢在袖筒里，“荒醒了？正好，晚饭也做好了，在这里吃吗？”
  “也可以。”
  于是一目连便转头探出门外，对小妖怪们吩咐几句，把晚饭搬到这边来吃。
  小狐狸和小鸟崽飞快化成人形，在桌子旁端端正正坐好，等一目连拿热毛巾帮他们擦手手。
  晚饭很快便被送上来，菜色比往常要丰盛得多，荒看着桌子上的荞麦面，转头问道：“今天是除夜么？”
  “是啊，”一目连握着小妖狐的小胖爪给他擦手，浅浅笑道，“其实我原本也忘了今天是除夜，是山童给我送腊肉时提醒我，才想起来的。”
  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两个孩子不知道什么叫除夜，但是今晚的晚饭特别丰盛，满满的一大桌，还有一份肚子里塞了好多佐菜的烤鱼，好吃得简直停不下来。
  一顿晚饭吃得很畅快，也比平时花了不少时间才吃完。残羹剩饭被伺候的小妖怪们收拾干净，一目连带着两个孩子去洗澡，正好把他们俩的新衣服送过到他们卧房里，明天好让他们穿上新衣服。
  洗了澡之后，两个小崽子被裹得圆滚滚的，因为还没到睡觉的时间，一目连和荒便陪他们俩玩烟花棒。
  烟花棒也是山童送过来的，各种颜色都有，让两个小崽子新奇不已，在庭院里又蹦又叫，抓着烟花棒跑来跑去没个消停，睡了一天终于睡醒的两条龙也跟在他们俩旁边一起玩，叼着烟花棒转来转去。
  好在庭院的积雪都扫干净了，也不怕俩小崽子一不小心栽雪里。
  一目连捧着一杯热茶坐在走廊下，看着两个小崽子和两条龙在庭院里玩烟花棒，呼出一团白雾，轻笑起来。
  他想不起来以前他一个人住在这里时是怎么过除夜的了，但是今年的除夜真的很开心。
  “真幸福呀……”一目连低声喟叹着，歪着身子靠在荒身上。
  荒却是不太满意，伸手把一目连揽进怀里，亲了亲他的角，“今年才仓促，都没有怎么准备好，明年陪你过一个更热闹的新年。”
  “诶，不用这么麻烦，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一目连笑着按住他的手臂，心满意足道，“现在这样的热闹我已经非常开心了，非常非常开心……”
  “可是我想给你更好的，让你更开心。”荒抱着他，扳着他的手指，把自己的手指挤进他的指缝里，与他十指相扣，缓缓握紧，“我不知道自己能有什么给你的，只能有什么给什么，你不要嫌弃就好。”
  一目连低声笑了，仰头在他下巴亲了亲。
  没过多久，天又开始下起了小雪，一目连赶紧把玩烟花玩得乐此不疲的小妖狐和小天狗喊回来，一手一个抱起来。
  “荒，我带他们俩去睡觉，”一目连抱着两个孩子对荒说道，“你先去洗澡吧，洗完了就可以睡觉了。”
  荒点点头，看着他把两个孩子和两条龙带走，转身走下走廊。
  小天狗和小妖狐一直以来都很好哄睡，一目连给他们换上绵软厚实的睡衣后，再低声哄了几句，他们俩便乖乖闭上眼睡觉了。
  两条龙留在这边看护小孩子，一目连熄了灯便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一目连觉得有点发冷，便从壁橱里翻出一壶酒，妖力凝在手里，片刻之后酒壶里的酒便温热起来。
  他喝了两口，暖意慢慢回复，想了想又有点担心酒气会熏着荒，便裹紧披风走到窗边坐下来，拉开窗门，一边喝酒一边让风吹散酒气。
  一壶酒很快便喝得只剩一半，荒还没回来。一目连觉得有些奇怪，正要站起身时，忽然听到一声浑厚悠远的钟声。
  “当——”
  一目连愣了一下。
  这是除夜时，神社的钟声。他对时间已经没有什么太分明的概念，只知道自己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钟声，记忆里自己神社的钟声也越来越模糊，甚至连现在听到的钟声都有些陌生起来。
  “当——”
  又是一声钟声，一目连静静坐着，侧耳听着雪夜里格外清晰嘹亮的钟声，闭上了眼，喃喃自语，“傻瓜……”
  浑厚的钟声敲响了一百零八声，之后山林里重归静谧，雪花落地无声无息。
  荒踏着细雪回来，还在庭院的青石路上时，便看见了站在门口走廊的灯笼下等他的一目连，裹着厚实的披风，身形显得格外的清瘦。
  心里原本的欢欣期待忽然便化成了满满的心疼，荒飞快走过去，抖落身上的雪花，低声道：“怎么站在这里？这么冷不小心冻着了怎么办？就算你不是那些脆弱的人类也不该这么粗心。屋里暖，赶紧……”
  一目连忽然扑过去，紧紧抱住荒，因为身高体型都比荒要小很多，这一扑便整个人都埋在他怀里，不肯松开。
  荒那些略带埋怨心疼的话都没法儿在说出口，感觉说什么都很多余，抱着一目连，就着相拥的姿势一点一点挪回房间里，关上门，背靠着门轻轻摸着怀里一目连的脑袋，“连，恭贺新年。”
  “……”
  “刚才的钟声是为你敲的，以后每年除夜，你的钟声都由我为你敲响，好不好？”
  “……好。”


第三十四章
  越是强大的妖怪，寿命便越长，时间的影响也越小。
  十来年的时间对荒和一目连来说都不过是喝杯茶的功夫，不过对小天狗和小妖狐来说，已经足够让他们从圆滚滚的小孩子长成高挑俊俏的少年了。
  初春时分，冰雪已经消融殆尽，但依然还有几分寒意。房间里的一目连在画风符，荒坐在他身后靠着他看书。
  一叠风符画完，一目连发现空白的符纸已经用完了，放下笔说道：“符纸用完了，我去买一些回来。”
  “让狗子和妖狐去不就好了，他们也闲着。”荒啪一声合上书，按着一目连的肩膀站起身来，走出门去。
  门外的大樱花树下，已经长成十八九岁模样的大天狗正在用柳条编球，两条龙一左一右趴在他身边眼巴巴地看，等着新藤球玩。
  “狗子，”荒走过去，丢给他一个装有两三张风符的盒子，“连画符的符纸用完了，你和妖狐去买一些回来。”
  “知道了，吾……”
  大天狗一句话还没说完，荒便一巴掌扇在他脑袋上，把他柔软服帖的黑发扇得毛茸茸，“在家里还拗什么字眼？好好说话。”
  “……哦。”大天狗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把盒子收好，继续编藤球，“我知道了。待会儿我自己去，天快黑了不用喊狐狸。”
  “随你，早去早回。”
  荒说完便回房间继续呆在一目连身边了，大天狗把藤球编好，丢给两条龙让它们玩儿，这才把斜斜扣在脑袋上的面具挪到脸上戴正，揣着盒子往山下飞。
  自从学会飞之后，一些到山下买小件儿物品的跑腿活动便大多由大天狗负责，家里一些物品用度他心里都很清楚。
  至少比那只被宠上天的娇气狐狸要清楚。
  大天狗飞出宅子，从山林上空呼啸掠过，飞到半路时忽然林子里冲出一只小麻雀，吭哧吭哧地向他飞来。
  他停了下来，还没来得及开口问话，那只小麻雀便先咋咋呼呼地叫了起来。
  “大天狗大人！”小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山里来了个奇怪的人！不对！是妖怪……也不对！不是妖怪也不是人类！很奇怪！”
  “哦？”大天狗有些疑惑，目光透过面具往下扫，很快便在熟悉的山林里发现了一道陌生的气息。
  像人类，又带着明显的妖气，说不清是人还是妖怪，是以前从没见过的。
  大天狗微微蹙眉，银白的羽翼一扇，俯冲下去。
  他灵活地避开纵横的枝桠，从天上落到林子里，双脚并不踩在地面上，而是稍稍悬空，冷淡地俯视着对面的陌生人。
  那个陌生的外来者背着一个树根做成的书箱，手里拿着一纸折子和一支笔，身边还有一只明显是墨水化成的乌鸦，模样看着像是一个人类书生，但气息却已经很接近妖怪了。
  蹲在地上兴致勃勃观察草丛里一只松鼠的书生正在奋笔疾书，不知道写些什么东西，过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露出一张眉清目秀的，看上去很软和很没脾气的白净面容，左眼上挂着一个圆形的镜片，过了半晌才像吓了一跳似的窜起来，默默站好。
  “……”大天狗斜了他一眼，心想是不是他的新面具太吓人了，不过也没在意那么多，看了看那书生，耳边响起一只小花妖细声细气的声音，和他说这个书生是在山里迷路了。
  这下山的路明晃晃的铺着鹅卵石，这都能迷路？
  大天狗有些无语，往下山的方向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看那个茫然无措的书生，扬扬下巴示意他跟上。
  “诶？送、送我下山吗？”书生扶了扶自己左眼上的镜片，飞快收好折子和笔，跟在大天狗身后，小心翼翼偷偷摸摸地观察他。
  大天狗无视他的目光，头也不回只往前走，就当日行一善帮助迷路的人下山。
  很快，他们便走出了山林，对面不远处便是人类村庄，大天狗觉得送到这里应该就可以了，于是转头看了那个还在观察他的书生一眼，指了指村庄的方向。
  “啊？啊，好的！”书生立正身体朝他鞠了个躬，“那个……我是书翁，非常感谢您！”
  书翁……大天狗若有所思，好像前段时间有听狐狸说过这个名字，不过他没太在意，思考片刻，抬手拿下自己脸上那张鬼面具，露出俊美冷淡的脸，“吾名，大天狗。”
  刚说完这句话，大天狗便突然想起被荒扇的那一脑瓜子，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日行一善好像耽误太长时间了，赶紧扇动翅膀腾空而起，往另一个方向急速飞去。
  巨大羽翼卷起的风差点把书翁给吹倒，好不容易等风停了，书翁唰地抓起纸笔飞快写着什么，写完之后再抬头，才慢半拍发现大天狗已经离开了。
  “世间流言种种，不可尽信啊……”书翁低声感慨着，笔杆子在自己脸颊上戳了戳，忽然感觉到裤腿被什么东西扯了扯，低下头一看，发现时一只毛茸茸的黑色垂耳兔在咬着自己裤腿扯，赶紧蹲下来把兔子抱起来，“兔丸你怎么出来了？腿好了吗？”
  垂耳兔蹲在他掌心里，很不高兴地咬了咬他的手。
  而身负购物重任的大天狗，飞到一个老树妖家里买了足够的符纸后，便赶紧回家了。
  他回到家时正好最后一丝夕阳光芒消失在地平线，天上满是橘红色的云霞，温暖的橘光把一切景物都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大天狗先是把符纸送到一目连房里，门都没进便被荒打发走了。
  “……”大天狗心里脑补着自己把鞋子拍在荒脸上的画面，又吐槽了一句十年了都还和连酱停留在亲亲摸摸的阶段也是够没用的，便转身去了厨房，拿了一碟点心回房间。
  他至今都还和妖狐住一个房间，前些年一目连倒是提出过给他单独一间房，不过他和妖狐都觉得住一间房也无所谓，所以也就没搬。
  端着点心和果汁回了房间，大天狗拉开门，房间里趴着看书的妖狐吓了一大跳，噌一下坐起来把手里的书塞枕头底下。
  “……”大天狗脱下木屐走进房里，一边关上门一边问道，“在看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
  “也没什么啊~”妖狐笑眯眯地盘腿坐着，把书往枕头底下推了推，扯过被子盖住。
  妖狐如今看着是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比大天狗要小一些，脸上还有一点婴儿肥，双瞳是很漂亮的金琉璃一样的颜色，眼睛很大，但眼角很狭长，笑起来时又乖又魅，甜得人骨头都要软了。
  大天狗把手里的果汁点心放在桌子上，走过去弯腰抓住妖狐的腰带，往旁边扯开。
  “诶？等等！等等！”妖狐手脚并用地胡乱抓着，试图把枕头底下的书给毁尸灭迹，但到底还是掰不过大天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书被他翻了出来，顿时哀嚎一声，一头栽在被子上。
  大天狗翻看着手里收缴上来的书，书上全是尺度相当大的小黄图，他倒是面不改色，斜过眼瞧了瞧妖狐。
  “你这是什么眼神啊？”妖狐不满地抱怨，直着腰坐起来，双手拢着被子抱在怀里，伸直腿踢了他一脚，“怎么说小生也算是男人了啊……”
  “撑死算半个。”
  “……成成成，半个就半个，”妖狐不打算和他争辩这个，继续抱怨他，“都已经是半个男人了看一点春宫图怎么了？”
  “看了又能怎样？”大天狗合上书，轻轻拍在妖狐头上，“你又找不到人一起做。”
  “谁说的？”妖狐更加不满，尖尖的雪白狐耳耷拉着，又踢他一脚，“凭小生的俊美，难道还找不到一个愿意和小生共赴极乐的姑娘么？”
  “呵，”大天狗很是讥诮地冷笑一声，往妖狐面前一蹲，抬手掐住他软软的脸蛋，“你还想和谁共赴极乐？”
  妖狐眨眨眼，长长的睫毛呼扇着看得人心里痒痒，忽然笑了，伸出手指戳在大天狗胸膛上，“怎么？你想和小生试试？哎呀！”
  大天狗使劲掐了他脸颊肉一把，翻了个白眼松开手，自顾自去吃零食。
  妖狐反而来劲儿了，一脚踢开身上的被子，扑过去挂在大天狗背上，笑得不怀好意，一胳膊勾住他的脖子，“不要不好意思嘛，都已经是大人了，对吧？”
  对你个头。大天狗咬着抹茶糕，面无表情的抬手抵住妖狐脑袋往外推。
  妖狐仰头一把扯开他的手，忽然翻身跨坐在大天狗肚子上，按住他的肩膀使劲往下一推——居然没推倒？！！
  “……”大天狗默默看了他一眼，“你想干什么？”
  “你不好奇为什么那些人亲亲就能那么开心吗？”妖狐抱住他的脖子凑上去，脸上满是兴致勃勃的笑意，“和小生试试呗~”
  大天狗盯住他，半晌才没好气地伸手按在他的腰上。
  书房里。
  一目连和荒正在下棋。
  落下一子后，一目连尖尖的耳朵忽然动了一下，下意识回头往外看去，“奇怪，怎么好像听到绒绒在叫？”
  “又是在和狗子打闹吧。”荒盯着棋盘，半点不放在心上，指尖慢慢捻搓了一会儿棋子，最后气势如虹地啪一声落棋，“你又输了。”
  “诶？”一目连赶紧回过头看棋盘，颇为懊悔，“我真是太大意了……”
  “说好的亲一下，过来。”
  一目连抬眸瞧瞧他，伸手捏住荒的下巴，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第三十五章
  上午，一目连被荒从睡梦中吻醒，迷迷糊糊被抱去洗漱，等到终于清醒过来时，已经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坐在走廊下晒太阳了。
  初春的阳光并不灼热，只有晒久了才会有一点暖意，一目连打着哈欠靠在柱子上，橘龙趴在他身边，把脑袋搁在他腿上，跟着一起晒太阳，红龙枕着橘龙的尾巴，盘成一团。
  荒端着一碟精致的早餐走过来，坐在他身边，把托盘放在两人之间，“今天早上桃花妖送过来一些新鲜的花，我给做成了鲜花饼和花茶，你看看喜欢哪种口味。”
  “好。”一目连端起一杯果汁，拿起小小的鲜花饼吃了起来，“绒绒他们起来了吗？”
  “没有。厨房里留有饼和果汁，他们起来了自己去拿就好。”荒伸手轻轻擦掉一目连嘴边的酥皮碎屑，摸来摸去的忍不住又凑过去亲了亲。
  一目连笑着把他推开，顺手把一块鲜花饼塞他嘴里，“吃东西呢胡闹什么？坐好，坐好！”
  荒叼着饼坐好，没再继续闹他，把两条懒洋洋地蠕动过来吃鲜花饼的龙给挪一边去，自己往一目连的方向靠了靠。
  两人双龙一边晒太阳一边吃点心，即使没有说话，气氛也很是安宁祥和。
  鲜花饼不是很多，两人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很快便吃完了一碟饼。一目连收拾好盘子给走廊下的小妖怪拿下去，按着荒的肩膀站起来。
  “我去裁剪画符要用的纸，你在这里好好晒太阳吧。”一目连双手捧着荒的脸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便去了书房做他的正经事。
  荒看着他走远，仰头躺下来，没有束起的长发铺在他身下的木制地板上，蜿蜒盘曲，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幽紫光泽。阴影笼罩着他的脸，肌肤在阴影里有一种近乎透明的质感，仿佛在泛着玉石一般的柔光。
  初春的阳光柔和得让人骨头发懒，荒原本只想躺一下，只是躺着躺着便觉得有点犯春困，很快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两条龙不约而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喷出一口鼻息，也挨在一起打盹。
  书房里，一目连在认真地裁剪符纸。
  从老树妖那里买回来的符纸都是很大张的，而不同的符咒也有不同的符纸尺寸，一目连的风符便有三种不同的大小，效果也不尽相同，于是便需要好好裁剪。
  一目连其实很久以前便已经不需要符纸作为符咒载体了，实战中他可以随手截取一缕风作为他的风符，不过如果是要给别人的话，还是需要符纸作为载体才能保存住的。
  他细心裁剪着符纸，裁纸刀把长方形的纸张切割成小块，刀刀干净利落，没出半点错。
  半沓纸很快被他裁剪好，他把剪好的小张符纸叠起来，放进盒子里，不经意发现他放符咒的盒子旁边有四五个雪白的毛毡球，这才想起前几天大天狗拜托他做用妖狐的狐狸毛做几个毛球给他。
  一目连放下手里的符纸木盒，拿起那袋子毛毡球，送过去给大天狗。
  此时是早晨与中午的中间点，阳光斜斜擦过屋檐照到走廊里，将走廊外侧照出一条亮边，一目连走在阴影处，沿着紫藤萝攀爬的走廊往大天狗和妖狐的房间走。
 书房离他们俩的房间有一段距离，不过不算远，很快一目连便快走到了，拐过一个拐角，他便看见妖狐穿着红色的浴衣坐在房门口，大天狗在给他擦头发，他自己的头发也是半湿的。
  一目连有些疑惑怎么大早上起来还洗澡，正要走过去时突然看见妖狐仰头和大天狗说着什么，说了没两句便拽住大天狗的衣领把他拽得弯下腰，然后一口啃在他的嘴上。
  一目连瞬间把快要迈出去的脚收回来，唰地退回走廊拐角，双手无意识地捏着袋子里的毛球，一脸震惊茫然。
  “我……我看错了？”一目连喃喃自语，犹豫了一会儿，才扒着拐角的墙探出头，看过去。
  房门口的妖狐已经被大天狗拉了起来，被按在柱子上亲吻。大天狗的身形已经是接近成年男人的模样，而妖狐依然是少年体态，搂着大天狗的脖子仰头和他接吻的姿势还有些青涩，但同样的也十足的色气。
  一目连再次唰地缩回去，放轻了脚步飞快往回跑。
  他受惊不小，也不管方向了总之先离开再说，等到他好不容易捋清思绪放慢了脚步，才发现自己跑回到卧室门口了。
  荒还躺在走廊上晒着太阳睡回笼觉，两条龙不知道又跑哪里玩了，不见踪影。
  一目连轻轻走过去，低头凝视着睡颜安宁的荒，片刻之后忽然蹲下来拽住荒的衣领，一把将他揪起来，“荒！”
  荒被惊醒，手掌撑住身侧的走廊地板坐起来，眯着浅紫色的双眸，“怎么了？”
  一目连张张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荒看着他欲言又止像是忘词一般的模样，便凑过去亲了他一口，趁机把舌尖伸进他口中。
  多年来的亲吻让一目连养成了一些小习惯，下意识含住荒的唇舌，片刻之后突然反应过来，仰头把他推开，脸颊和耳尖红扑扑，说不清是害羞还是气的。
  “怎么了？”荒伸手把一目连拖进怀里抱着，睡意还没完全退去，嗓音沙哑得很性感。
  一目连双手啪一声拍在荒脸颊上，把他的脸往中间挤，双手使劲挤得他脸都变形，语气明显有些焦躁：“还问怎么了！都是你！教坏绒绒和狗子了！”
  荒有些不解，但还是很温柔地给他顺毛，毕竟一目连炸毛的时候很少，他还是很喜欢给他顺毛的，“嗯，都是我的错。狗子他们又砸了什么？”
  一目连抿着唇，盯住他半晌，才泄了气一般叹息着松开手，趴到他怀里。


第三十六章
  心塞塞的一目连被荒扛回卧房，坐在榻榻米上说清了刚才看见的事情。
  “他们俩……他们俩……”一目连舌头都有点打结，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我一直觉得他们俩是兄弟啊，怎么……”
  荒摸着他的脑袋给他顺毛，“慢慢说，慢慢说。”
  一目连喝了一口茶冷静一下，重重呼出一口气，“真是……平时也没见他们有什么暧昧的行为，怎么就突然交往了呢……”
  “他们俩在一起也很好啊，”荒端起茶壶给他续茶，倒是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可惊讶的，“都是你亲手养大的，品行性格也都了解，这不挺好的么。”
  一目连思考了一下该怎么和荒说他现在的心情，“荒，我并不是对他们俩在一起不满意，而是……啧，该怎么说呢，我只是觉得太突然了，绒绒都还小呢……”
  “不小了，都快有你这么高了。”
  一目连叹气，一口喝掉杯子里的茶，感觉满心都是自己精心养大的花被狗给啃了的痛心疾首。
  荒则是一脸自己养的猪终于会拱白菜了的欣慰。
  “算了，”一目连把杯子放好，还是不太开心，“今天中午吃红豆饭吧，我去看看还有多少红豆。”
  他还没站起来，荒便忽然倾身过来抱着他，把他扑倒在榻榻米上，轻轻吻住。
  缱绻温柔的亲吻很快让一目连的心情慢慢转好，安静地躺着任亲任摸，亲够了才轻轻推开荒，“好了……呼，我去做午饭了。”
  荒摸了摸他的脸，在他耳尖上咬了一口才放他起来。
  家长们的小插曲大天狗和妖狐都不知道，依然在自己房里玩。
  妖狐腰疼屁股疼，洗完澡擦干头发后便趴在被子上装死。
  大天狗坐在旁边给他揉腰，把巴掌横过来在他后腰上比了比，发现妖狐的腰还真和他的手掌长度差不多。
  挺细的，而且还很软，挂在他手臂里都能折断似的。
  大天狗默默给妖狐揉腰，脑子里不期然又想到昨天那啥啥的画面，赶紧甩甩脑袋把思绪扳正，专心按摩。
  “往下一点……”妖狐趴在枕头上哼哼唧唧，舒服得两只耳朵往后贴，尾巴尖一翘一翘，“用点力啦狗子，你肾虚了吗？”
  大天狗盯了他后脑勺一眼，一巴掌啪的拍在他圆润的屁股上，拍得妖狐嗷一声差点弹起来。
  “很痛啊混蛋！”妖狐撑起身来回头瞪了大天狗一眼，因为昨天哭得太久，眼角和鼻尖都还是泛红的，软软的少年音也变得沙哑很多，瞪人完全没有威慑力。
  “你自己非要做的，”大天狗把他按回枕头上，继续给他按摩，“趴好。”
  “哼。”妖狐趴下来，甩着毛茸茸的大尾巴拍他，“但是真的很舒服呀~今天还做不做？”
  “屁股不痛了？”
  “还好……腰比较酸。”妖狐说着，忽然爬起来一把熊抱住大天狗，把他扑倒。
  大天狗顺着他的力道往后躺倒，双手扶着他的腰免得他不小心把自己给摔了，“怎么了？”
  “亲亲！”妖狐摇着尾巴，啊呜一口啃在大天狗嘴唇上，尖尖的小獠牙差点把大天狗的嘴唇给磕破。
  大天狗轻轻嘶了一声，双手扳着妖狐的腿往上挪了挪让他亲得方便些，闭着眼和他接吻。
  妖狐从小便受宠，一目连和荒对他都格外偏爱，让他养成了相当坦率的性格，喜欢什么都会直接说，在大天狗面前完全不会矜持扭捏。
  大天狗喜欢他这样的性格，正好和他自己的闷骚性格互补。
  两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亲着亲着便忍不住动手动脚了，妖狐按着大天狗的胸肌连摸带抓，几乎要把他的衣服给扒下来，而大天狗的手也从妖狐的浴衣下摆往里摸，把他的小裤子给拉了下来，挂在膝盖上。
  眼看着又要动真格了，忽然传来几声敲门声，两人瞬间停下动作，屏住呼吸。
  “该吃午饭了，”荒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出来吃饭。”
  说完，荒也不管有没有人回答，便离开了。
  叠在一起的两人等到完全听不到外头的脚步声了才舒了一口气，相互帮着把衣服穿好。
  等他们俩收拾好了走出房间，才发现荒站在院子外头等着他们，突然有一种不好意思的别扭感。
  妖狐用手指挠了挠脸颊，突然变成一只毛茸茸的大白狐狸，飞快窜走：“吃午饭啦~”
  被他抛下的大天狗默默和荒对视一眼，默默地跟在荒身后一起往小偏厅走。
  看着大白狐狸跑得没了影，荒才抬起手，一巴掌呼在大天狗脑袋上：“臭小子，要和妖狐腻歪也在房间里关上门啊，今天连发现你们俩在一起差点被吓到。”
  大天狗被扇得脑袋往前点了一下，后脑勺梳理得整齐服帖的黑发也被拍乱，“……狐狸太热情，我也没办法。”
  语气平淡无波，但是明显在得意炫耀。
  顿了顿，大天狗问道：“我能不能问一下，为什么你到现在都还和连酱保持这么……这么单纯的相处模式？”
  被相当于自己儿子的狗子说“单纯”，荒觉得这个世界真是恶意满满，“……连似乎并不想继续往下，总会说不要。”
  “……所以你就停了？”
  “嗯。”
  “昨天狐狸和我说，在这种时候的不要，一般可以反过来理解。”
  荒脚步一顿，转头看着一本正经的大天狗，眉头微蹙，“原来是这样么？”
  大天狗点头。
  荒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这么多年他总是一听到一目连喊不要就立刻停下来哄人，把人给哄睡着，原来居然是错的。
  很快两人便走到了小偏厅，里头的一目连正在把一盆煮得香甜粉糯的红豆浇到饭上，妖狐趴在旁边和他说着什么，笑得乖巧神气。
   一目连抬头看到从门口跨进来的荒和大天狗，心里那点小郁闷忽然便烟消云散了。
  这样的生活是他最大的幸运，还有什么可郁闷的呢？


第三十七章
  一场大雪下了整整一天，给整个山林披上一层厚厚的雪衣，到了夜晚便更加寒冷起来。
  此时已是新年。
  妖怪并没有人类那么热衷于各种节日，但是年关依旧是个很重要的日子。
  晚上，一目连在卧室里包装明天该给大天狗和妖狐的礼物，红色的缎带在盒子上缠了个十字，又在顶上打了个蝴蝶结。
  唰——门被拉开一条缝，瞬间又关上，一目连也没抬头，一边绑盒子一边说道：“洗完澡了？头发还湿着的话赶紧擦擦。”
  “嗯。”荒应了一声，穿着单薄的浴衣在一目连身后坐下来，从背后将他抱进怀里，把脑袋搁在他肩上，“给狗子和妖狐的新年礼物么？”
  “对啊。”一目连弄好最后一个盒子，才舒了一口气，把两个盒子放到一边，“他们俩都长大了，我都不知道该送什么才好……以前只要准备一些好吃的就可以的，现在有些苦恼呢。”
  “现在也可以随便准备一些吃的，狗子的礼物给他一条烤鱼也将就了。”
  “哪有这么随便？”一目连哭笑不得，窝在荒热烘烘的怀抱里，原本因为怕冷而稍微有点僵硬的身体也缓了下来，有些困顿起来。
  “连，我也有礼物给你。”荒忽然放开了他，起身走去打开一个小壁橱，从最里头翻出了一个蓝色的盒子，“给。”
  一目连摸着被塞到怀里的盒子，笑道：“这几天你神神秘秘的就是准备这个么？唉，我都还没准备好你的礼物呢……”
  “只要你肯收下这个，那算是你给我的礼物了。”荒说着，挥手把一道妖力打进墙壁，让房间更加温暖，“打开吧。”
  “现在？”一目连眨眨眼，看到荒点了头，便拉开盒子的缎带，掀开了盖子。
  盒子里是一件黑色的衣服，一目连提起来看了看，感觉好像尺寸不太对，半长不短的衣摆，不论是上衣还是浴衣好像都不适合。而且……是不是太薄了点？
  “荒，你买成了你自己穿的尺寸？”
  荒低头闷闷笑了起来，转身背对着他坐着，说道：“你穿上就知道了，先穿上吧。”
  一目连看了看他，又看看手里衣物，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还是把身上的浴衣给脱下，换上了荒给他准备的新衣服。
  这件衣服是真的很薄，一目连觉得别说是冬天，就算是夏天最热的时候都不太好穿这件衣服。衣袖刚好能遮住手腕，衣摆刚刚过臀，最重要的是，衣料有点透……
  卧室里没有镜子，一目连也不知道这件衣服穿着整体是什么样，低头把腰侧的系带给系上，说道：“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件衣服？这好像不太好穿着啊……”
  “你换好了？”一直在专心听他换衣服动静的荒转过头，目光落在一目连身上便拔不下来了。
  一目连在纠结该怎么坐下来，他平时都是盘腿坐，但是这件衣服实在是短得过分，不适合盘腿，正准备跪坐下来时，突然炽热几乎化成实质的目光让他寒毛一竖，警惕地抬头看去。
  荒正在盯着他，目光从他敞开的领口，看到被衣物勾勒得格外纤细的腰身，再到超短衣摆下修长笔直的双腿，狩猎者一般的视线犹如猫科动物那带着倒刺的舌头，巡视到哪儿，一目连便觉得哪儿不自在。
  “……我还是换回来吧。”一目连弯腰去捡脚边的浴衣，指尖才刚碰到衣服，荒便咻的一下把整件浴衣给拽走，然后扬手甩到卧室角落。
  一目连一愣，看看被丢出老远的浴衣，又看看目光炽热的荒，忽然明白过来，耳尖唰的红了，红晕从耳尖蔓延到耳垂，又在脸颊晕染开。
  荒抿着唇，稍微换了一下坐姿，朝一目连伸出手。
  他的手修长宽厚，掌心有着一目连眷恋的温暖，手指骨节分明，线条干净匀称，优雅又带着十足的力量。一目连有些不好意思，慢慢伸出手，放在他掌心里。
  荒握住一目连冰凉的手，把他拉到面前，张开手臂抱着他的双腿。
  一目连耳尖更红，但什么话都没说，顺从地站在荒身前。
  温热的手掌从白皙细腻的大腿上抚过，顺着大腿的轮廓往上，没入衣摆里。一目连紧张地缩了缩脚趾，贝壳一般圆润光亮的趾甲都微微泛白。
  伸入他衣摆里的那只手沿着挺翘的臀部往上，手指勾住了内裤的边缘，慢慢拉下。一目连闭着眼，睫毛颤抖着，贴身衣物稍稍勒住他的小腹，鲜明的紧束感从腹部往下，滑过安静蛰伏的软肉，失去了内裤束缚的私密物体慢慢抬起头来。
  浅蓝色的小裤子从衣摆里被拉了下来，一目连抬了抬脚，荒便将脱下的内裤丢到一旁，顺手从礼物盒里拿了一条带着铃铛的黑色缎带。
  那条缎带被荒灵活地绑在一目连脚腕上，打了个蝴蝶结，黑色缎带和金色铃铛衬托得一目连的脚腕越加精致优美，像是精心打磨过的玉雕。
  火热的气息喷薄在大腿上，随后落下细密的亲吻。一目连双手揪紧了荒的肩膀，被细细噬咬的腿有些发抖，几乎站不住，但还是很顺从地配合着荒的亲吻和动作，双腿稍微分开，没有半点拒绝的举动。
  白皙的大腿泛上淡淡的粉色，被吻出细碎的红痕，一目连抖得越来越明显，衣摆下逐渐隆起，滴出透明的水珠，把荒胸前的衣物洇湿，黑色的衣摆也被打湿，紧紧贴在翘起的圆润顶部，显露出一点偏红的肉色。
  “荒……”一目连的声音变得沙哑，语调微微颤抖，“我、我想坐着……”
  “哈，”荒低低笑了几声，仿佛是从胸腔里传出来，浑厚低沉，性感得让人招架不住，“站不住了么？”
  “嗯……”一目连的声音低微得几乎听不到，接着他便感觉到按在自己大腿上的手掌在把自己的腿往两边分开，他顺着这股力道张开腿，曲起膝盖，慢慢跨坐在荒身上。
  他抱着荒的脖子，紧紧闭着眼，大腿被托着往上提了提，将他的身体挪动往上些许，隆起的部位紧贴着，隔着衣料摩擦过去，让他忍不住想要把腿并拢起来，却因为体位的缘故只能夹紧了荒的腰身。
  “连，”荒仰头亲了亲他的侧脸，双手在他大腿内侧揉捏抚摸，说不清是在安抚还是在调情，“把我的衣服脱下来……”
  一目连深深呼吸了一下，颤抖着把手伸到下方，把荒的腰带解开，另一只手从他胸膛伸进去，慢慢拂开他的衣服。
  深紫色的浴衣被脱下，露出荒结实伟岸的身体，两人之间没有衣物的阻挡，肌肤紧贴在一起，对方身体的每一处细微反应都能感觉得清清楚楚。
  “别紧张，”荒低声说道，牙齿咬住黑色纱衣的衣襟，稍微往旁边扯了扯，便露出一目连胸膛上樱粉色的小凸起，“放松些……”
  湿润鲜红的舌头从小凸起上舔过，把那一片粉色舔得湿漉漉，一目连倒吸一口凉气，像是有一束细细的小电流从他被舔过的地方流窜开，激得他身体深处开始发麻。
  那股酥麻的感觉从身体深处被激发，又涌到胸前，集中在小小的那一片红，使得嫩红的肉粒也硬硬的挺立起来，越加敏感。
  荒一只手按着一目连的后背，在他乳尖上吮吸啃咬，另一只手顺着他的大腿摸进衣摆里头，手掌捧着一边臀肉用力揉捏。
  一目连的身材很好，男人该有的肌肉他都有，轮廓很是优美，腰细腿长，臀部尤其挺翘圆润，手感极好。
  荒在他臀上揉了好一会儿，把白皙的臀肉给揉得通红，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伸手从旁边的盒子里拿出来一个瓶子。
  一目连有些喘，拉着荒的长发轻轻拽了拽，“那个盒子你到底放了多少东西？”又是衣服又是铃铛的，现在居然还有这种东西……
  “不算多，就几件而已。”荒说道，单手把瓶子的瓶塞给拔开，将里头的液体倒在自己手指上，手指顺着他的股缝探进里头，一点一点摸索到深藏在缝隙里的褶皱，将指尖刺进去，沾满滑腻液体的手指挤进紧致的甬道里。
  一目连一颤，下意识动了动腿，系在他脚腕上的铃铛顿时叮当作响。
  荒低声笑了笑，仰头吻住一目连的唇，牙齿轻轻咬了咬他的唇瓣。
  一目连闭上眼，温顺地张开口，让荒的舌尖探进来，上下两处都被入侵，让他有一种体内灵魂都被侵略的错觉。
  害羞又期待，想逃避，却更想要得更多。
  一目连很快便有些招架不住，腰越来越软，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呜咽，却因为唇舌都被侵占而无法呻吟出声，身体也被荒炽热的体温所感染，后背渗出细细的汗水，浸透了黑色纱衣，紧贴在他身上的纱衣将他的身体轮廓勾勒得越加性感诱惑。
  漫长而深入的亲吻最后因为一目连的无力招架而结束，一目连趴在荒肩上呼呼喘着气，目光有些涣散，眼角染上一抹红晕，本该是淡色的嘴唇被吻成深红色，微微肿起，唇上还有一个不太明显的牙印。
  他有些晕，但更多的是一种愉悦感，很快那股愉悦感又被另一种酥麻瘙痒的感觉盖过，小腹下一阵一阵的脉搏跳动，隐秘的痒意让他忍不住扭动了几下。
  “连，别动……”荒按住他的腰，双手又移到他的臀上，把圆润的臀瓣分开。
  一目连伏在他肩上喘息，忽然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荒立刻停了下来，揉捏着他的臀瓣，吻了吻他胸膛的嫩红，“很疼？”
  “还……还好……”一目连紧紧抱着他，试着放松自己绷紧的双腿，“进去吧，不用停下……”
  这样半进不进的，荒也觉得难受，吻了吻一目连胸口，便继续深入。
  他的动作很慢，借助液体的润滑而慢慢往里挤，将湿热紧致的秘道撑开。
  被火热巨物撑开的痛楚让一目连忍不住发抖，但是那样的痛恰好缓解了身体里难耐的痒意，疼痛里还带着明显的舒爽。
  他分不清是痛楚比较多还是快感比较多，只能绷紧了身体隐忍承受，直到荒终于完全没入，两人才齐齐舒了口气。
  一目连全身都是汗，被撑开塞满的地方不舒服地时张时缩，交合处渗出透明的液体，把那一片肌肤都蹭得满是水光。
  荒没有动，不停地亲吻一目连的胸口，揉捏他的臀部，在他的安抚下一目连很快便适应下来，小声问道：“要……要我自己动么？”
  “呵……”荒笑了出来，舔了舔他的锁骨，手臂将他的膝弯托起，“不用，我来动，你只需要享受就好……”
  说完，他便托起一目连，开始挺动起来。
  这种骑坐的体位对腰力和臂力的要求有点高，然而以荒的体力是绰绰有余的，辛苦的便是一目连了。
  一目连抱着荒的脖子，被顶得一晃一晃，双腿架在荒的臂弯里，整个人的重心都落在屁股上，使得每一次的挺进都无比的深入。
  这样的深度很快便让他受不了，手指插进荒的头发里，颤抖着揪住，声音哑的不成样子，“荒……荒……嗬、太深了……”
  一目连的力气都集中在了腰臀上，手根本没什么力，荒被他拽着头发也没有感觉到痛意，微微喘着继续往深处顶。
  他太清楚一目连的致命处在哪里，几乎每一次都能准确撞在那里，再狠狠碾压过去。
  一目连被他弄得浑身发抖，连喘息时都带着满是哭腔的呻吟。  “啊啊……你慢点！呜！”一目连一边抽泣一边在荒的肩背使劲抓挠，在他肌肉结实的后背抓出一道道浅红的痕迹，一颗水珠从他脸庞滑落到下巴，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慢点……”
  但是荒慢不下来，滑腻火热的触感让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动作，耳边沙哑的喘息和呻吟甚至比最烈的药物还要催情，一目连越是哭，他便越忍不住，一次比一次用力，深入，想听他叫得更大声。
  “啊……荒……”一目连的声音绷紧得几乎变调，“等等……我……啊——我不行了……哈啊……”
  “这么快吗？”荒吻着他的胸膛，含着一片樱红，用力吮吸，用舌尖勾弄着小小的乳粒，“连……再坚持一下……”
  “你……啊、嗯……你个混蛋！”一目连没忍住骂了一句，紧接着便是惩罚一般，狂风骤雨的进攻，把他的叫声给搅乱得破碎不堪，“啊啊……我……呜……荒！哈啊……我受不了了……啊……”
  荒闭着眼，享受着每一次进入和抽离时，被火热软肉紧紧包裹吮吸的快感，神情满是慵懒惬意的色气，“呼……好舒服……”
  一目连身体紧缩，连哭带喘，体内敏感处被不断顶弄的快感让他有点承受不了，小腹的酥麻感越堆越盛，濒临崩溃。
  “不行了……”他的嗓音几乎只有气音，在荒怀里浑身发抖，脸色潮红，“啊……我……”
  他咬着唇下意识扭动了一下腰，衣摆下高昂竖立的某处喷出一股白液，将衣摆打湿，一瞬间的强烈快感让他一阵紧缩，绞进了含在里头的东西。
  突如其来的紧窒让荒屏住呼吸，片刻之后便骤然退出，再用力撞进去，完全没入的瞬间射出滚烫的液体，烫得一目连一阵颤抖。
  令人颤栗的快感还在持续，一目连浑身无力，荒抱着他慢慢躺下，从他身体里抽离。
  离开时，一声清晰的水渍声响起，让一目连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他也没什么力气，只能仰面躺在床上，身上湿漉漉的黑色纱衣紧贴着肌肤，衬托得他的肤色更加白皙，腰带已经被扯开，完全敞露出他吻痕斑驳的身体，下摆处还有着白色的液体，满是色情的意味。
  他还没缓过来，正喘着气，忽然感觉脚腕被抓住，一阵叮铃铃的铃铛声里，他的腿被抬了起来，搭在荒肩上。
  荒把一目连的腿架在肩上，目光盯着他双腿间，看着还没能闭合的红润入口处流出白色浊液，伸手握住软绵绵的那一团，揉动狎玩，“连，还做吗？”
  一目连吸了一口气，双腿只动了一下便放弃了抵抗。他看着赤裸身体坐在他身前的荒，原本已经退去红晕的脸颊又红了起来。
  他对那种把他逼得崩溃的极致快感有些害怕，但是又很喜欢和荒亲近。
  他喜欢荒用结实有力的大腿将他的双腿分开时的触感，也喜欢荒压着他动作时，腹肌贴在他身上磨蹭的感觉。那样性感色气的荒，简直能让他沉沦，让他疯狂。
  犹豫了一会儿，一目连还是点点头，轻声道：“做。”
  荒低眸微笑，扛着他的一条腿，俯下身，舌尖勾起他安静蛰伏的软物，含在口中。
  一目连颤了颤，小腹紧绷起来，晕晕乎乎时忽然发现天花板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面镜子。
  那面镜子非常清晰，清晰到连荒铺满后背的泼墨长发都能一根根看清，一目连完全能看到自己是怎么被荒掰开腿，被他舔得全身泛红的。那样的视觉刺激太强烈，让他羞耻得闭上眼，然而闭眼之后身体的感官更为敏锐，他的脑海里依然能浮现出荒在他腿间舔吻的画面，连细节也清清楚楚。
  一目连很快便在荒唇舌下有了反应，接着荒便起身，沿着一目连的小腹往上吻，慢慢吻到他的胸口和锁骨。
  一目连慢慢移动双腿，蹭到荒的腰上，害羞地缠紧，身下湿软入口被炽热的硬物抵住时，荒的唇也来到他脖子上。
  荒将身体压在一目连身上，有些沉，但是也很有安全感。一目连双手抓着荒的胳膊，仰起头，在被进入的瞬间，小巧的喉结也被荒一口咬住。
  一目连轻哼了一声，迷迷糊糊地想，就算荒现在一口咬断他的脖子，恐怕他也是心甘情愿把自己的性命送上的吧。
  “荒……”
  ————
  这场欢爱持续了一个晚上，到了后半夜，一目连被做得神志都有些不清时，荒才停了下来。
  房间里的灯早已熄灭，外头的雪光透过门窗照射进来，让夜晚不至于太漆黑。
  一目连带着一身的爱痕沉沉睡去，紧闭的睫毛还是湿漉漉的，嘴唇也是又红又肿。
  荒把两人的身体和房间都清理干净，但没有立刻睡去，侧卧在被窝里，一只手支起脑袋，长长的黑发从他指间穿过，瀑布一般倾泻而下，发丝蜿蜒着铺了半个枕头。
  荒轻轻抚摸着怀里一目连赤裸的身体，手掌从他平坦紧实的小腹往上摸，在他红肿的乳尖上流连了一会儿，最后轻轻抚上他清雅温润的脸庞。
  手指轻柔地拂开脸庞的银发，荒轻轻触碰着一目连的右眼，仿佛透过他紧闭的眼帘，看到他那只黯淡无光的眼睛。
  “连，”荒轻声说着，“以后你就用我的眼睛，来看这个世界，好不好？”
  一目连沉沉睡着，听不到他的话。
  荒笑了笑，抬手按住自己的右眼，片刻之后有一道浅浅的紫光从他右眼里浮出，慢慢飘到一目连的右眼上，融了进去。
  荒并不是把自己的右眼给了一目连，而是和一目连灵魂共享，让一目连能享用到他身体的一切。
  这才是他准备了大半年的秘密礼物。
  荒吻了吻一目连，低声道：“连，以后我的灵魂可就握在你的手里了，无论是这辈子，还是轮回后的生生世世，你都注定和我在一起了。”
  “新年快乐，我的风神大人。”


第三十八章
  千年的岁月里，人类因其短暂的寿命而改朝换代十数次，而渐渐与人类世界划分界限的妖怪世界倒是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
  随着平安京时代的湮灭，妖怪与人类的界限也开始慢慢薄弱，只是大妖怪们都已经退隐，那些小妖怪有些会在人类中作怪，有些则是选择伪装起来，混迹在人类世界里生活。
  一目连居住了上千年的地方被荒重新建造了一座神社，供奉着风神连，有没有信徒不重要，反正荒和大天狗妖狐他们三个就是最虔诚的信徒。
  虽然神社在深山老林里，但周围总会有几个村庄，也会有前来参拜的村民，而一目连又是认真严谨的性格，但凡是他能做到的，便都会去完成那些人类的心愿，于是渐渐的，神社也开始有了名气，这样的名气持续了几百年。
  但是荒看见一目连为那些人类劳心劳力后又不满意了，耐心等到附近的村庄都消失后，便把神社给隐了，然后带着一目连去外头旅游，用人类的说法就是，度蜜月。
  被丢下看家的大天狗和妖狐表示不知道该心塞还是该高兴。
  欧洲某家酒店的情侣套房里，一目连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睡觉。
  深红色的窗帘拉得紧紧的，一丝光也投不进来，房间里光线昏暗，几乎分不清时间。被子和床单的质感都极好，贴在肌肤上丝滑微凉，躺上去便不想起来。
  一目连睡得很香，但很快便不太安稳，迷迷糊糊感觉到被人翻了个身，后背贴上来分量不小的火热物体，贴着他蹭。
  屁股上毛毛扎扎的触感让他睡不下去，睡意朦胧地睁开眼，有些费劲地喘了口气，张张口刚想说什么，忽然猛地一颤，声音陡然变调。
  “啊——”
  沙哑的呻吟声格外性感，一目连紧闭双眼，睫毛不停颤抖，用力揪住床单。
  “醒了？”低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一只手顺着他的腰侧往下抚摸，摸着他的大腿内侧，指尖在敏感细嫩的肌肤上打着圈，“休息够了，我们继续。”
  一目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便被一顶到底，倒吸一口凉气，从脸颊红到脖子。
  早已经被做得有些充血的地方越加敏感，炽热坚硬的东西一挤进去他便有些受不了，腰身发软，大腿不停地抖，连接之处很快便渗出透明黏腻的清液。
  “痛么？”荒咬着他的肩头含含糊糊问道，动作很缓慢，像是缓慢缱绻的拉扯，把一目连一点一点拉进情欲之中。
  一目连喘息着摇摇头，趴在床上努力放松些，被荒的动作顶得一晃一晃，身体磨蹭在床单上。
  荒按在他大腿上的手摸到挺立起来的小柱上，握了满手的湿滑，手指顺着柱身往下，把发红的肉球兜在手里，一边顶他一边揉搓。
  一目连深深喘着，眼角晕开一片绯红，额头上很快便见了汗珠，大腿时不时便轻微抽搐一下，身子越来越湿滑。
  “我们还有很多东西都没尝试过，”荒一边在一目连身体内进出碾磨，一边咬着他的耳尖说道，“我们今天慢慢试……”
  “我、我不……唔——”一目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完，便被塞了一颗甜甜的像是糖一样的东西，在嘴里融化得很快，他只是反应慢了一点，舌头上的糖便化在他嘴里。
  一目连有些晕，整个人处于被做到睡着又被做醒的混沌状态，吃了糖后便感觉塞在身体里的庞然大物退了出去，突如其来的空虚感让他忍不住皱眉，下意识想要夹紧双腿。
  而荒从他体内退出来后便起身掀开了被子，抱起他让他靠在床头上坐着，然后伸手从床顶拉下来一个手铐。
  手铐外套着毛茸茸的保护套，避免太过激烈时把手腕给弄伤，荒把一目连的双手用手铐给铐上，吊了起来。
  一目连晕晕乎乎的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赤身裸体的让他有些难为情，很不好意思地曲起膝盖把双腿并拢起来
  只是他拢起腿的下一秒，荒便按着他的膝盖把他的腿给掰开，从床头两边拽出红色的丝带，把他的大腿给绑住，稍微拉紧。
  “荒……”一目连挣扎了一下，大张的双腿间高高立起的阳物随着他的动作晃了一下，顶端流出透明的水珠，色情得让他紧张，不敢再乱动，“你做什么？”
  荒低声笑了笑，鼻音懒洋洋的，“做爱啊。”
  说着，荒便把一目连的双腿架在肩上，双手托着他的屁股让他稍微悬空，把两片浑圆挺翘的臀瓣掰开些许，慢慢进入。
  一目连双手双腿都没有着力点，重心全都落在被荒托住的臀部，悬空的姿势使得身体的触感放大好几倍，身体被打开入侵的感觉尤其鲜明。
  “啊……”他用力抓紧手铐上的吊带，试图把自己往上拉一拉，好避开庞然大物的入侵，手臂绷出和缓紧致的肌肉轮廓，鬓边的汗珠顺着脸庞滑落下来，滴在赤裸的胸膛上。
  荒低下头，舌头把他胸口上滚落的汗珠舔掉，略微粗糙的舌面贴在樱红嫩肉上吮吸着，把小巧的红豆卷入齿间，“连……嗯、放松点，太紧了我进去很困难……”
  一目连咬着牙深呼吸，眼眶泛红，眼底已经慢慢湿润起来，“这种姿势……我怎么放松？！”
  “呵……”荒低声笑着，把架在肩上的两条腿换到臂弯里托着，倾身把身体紧贴住他，“这样呢？”
  一目连被荒用身体夹在他和床头之间，动作间进得更深，深得他忍不住抖了抖，臀间连接的地方几乎是立刻便涌出一大股液体，顺着塞在里头的硬物流下，把荒双腿间打湿一大片，而更多的液体则是低落在床单上，留下深色的水迹。
  “等等……”一目连绷紧了身体，声音也微微颤抖起来，“太深了……不行的……”
  “深点好，”荒眯着眼感受将自己紧紧吮咬包裹住的湿热隧道，舒服得脊背都酥酥麻麻的，言语间越发肆无忌惮，“呼……深一点你叫得很好听。”
  一目连怕的就是他肆无忌惮，然而还没来得及让他把自己放下，荒便已经开始用力撞击起来。
  “啊！”一目连压抑地叫一声，被铐着高高吊起的手用力揪紧，脊背顿时绷紧，“别！啊……太、太深了……呜——”
  荒呼出一口气，把一目连往上颠了颠，压在床头用力顶弄，侧过头咬着他的手臂，一咬一撞。
  整张床都被撞得摇晃起来，但没发出什么声音，昏暗的房间里只能听到一目连隐忍的断断续续的呻吟，以及黏腻的水渍拍打声。
  一目连的呻吟声一直都不大声，是很压抑很小声的喘息，如果不是被弄到崩溃基本他都不会叫得多高亢。
  荒也很喜欢听他这样沙哑忍耐的声音，越听越兴奋，忍不住想要折腾得更凶些，让他的声音再大声些。
  持续深入的撞击让一目连几乎喘不过气，原本应该被撑得很不舒服的地方慢慢的泛起另一种感觉，有些痒，痒得他连这样凶狠的冲撞都觉得舒服，每一次被撞入都忍不住哆嗦一下，酥麻的快感从下方直冲而上，扩散到四肢末端，让他连眼睛都睁不开。
  “啊……啊……慢点、慢……嗯……”
  汗珠顺着鬓边流下，一目连被弄得有点晕，搭在荒臂弯里的腿不停发抖，小巧的脚趾蜷缩起来，张着红肿的唇剧烈喘息，悬空的体位使得他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在被搅弄的地方，腹下的快感越堆积越难耐，身体里仿佛埋了一张被拉到极致的紧绷的弓，说不清哪一次撞击之后便会全盘崩溃。
  “荒……”一目连颤抖着，睫毛上挂着一颗水珠，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不行了……我、我……嗬……嗯啊……啊……”
  荒舔去他睫毛上的水珠，动作几乎是恶狠狠的，碾压着闯进去，沉迷在柔滑紧致的美妙触感中。
  又忍耐了一会儿，一目连便真的坚持不住了，臀肉越绷越紧，紧得荒抽出来时都困难，张开着挂在荒臂弯里的双腿也克制不住地想夹紧，腹部肌肉剧烈抽搐了几下，被两人的身躯夹在中间碾磨的红润圆柱喷出一股白液。
  “啊……”一目连垂着头低声闷哼，脑子里骤然炸开一片空白，身体里紧绷的弓弦瞬间断掉，被久久压制的剧烈快感终于在瞬间迸溅释放出来，射在荒的胸腹上。
  荒忍耐了一会儿，在一目连因高潮而紧缩起来时凶狠连续抽插十多下，才在最后深深埋入的那一下交代出来。
  滚烫的液体喷在体内，烫的一目连双腿一颤，忍不住低低呻吟一声。
  荒双臂托着一目连，喘息着不动，闭着眼享受了一会儿，才慢慢拔出来。
  射过之后的肉柱也依然保持着傲人的尺寸，从狭小湿润的甬道里抽离时发出啵的一声，柱身上全是湿湿滑滑的体液，从圆钝的顶端滴下来。
  还没完全合拢的红润入口也流出黏腻的白液，几乎是成股流下，臀缝周围一片狼藉。
  荒把一目连的双腿放了下来，抱着他的身体慢慢抚摸。一目连疲惫地靠在他身上轻喘，无力地跪在床面，臀里的浊液顺着他的大腿流了下来。
  “舒服吗？”荒低头吻了吻一目连的额头，解开他的手铐，手掌在他圆翘的臀瓣上揉捏。
  高高吊着的双手终于被放下，一目连虚软地趴在荒身上，双臂搂着他的脖子，累得不想说话，只轻轻点头。
  荒抱着他换了个姿势，自己背靠着床头坐下来，扳着一目连的腿让他跨坐在自己身上，把他往上挪了挪，腾出一只手在枕头底下摸索。
  一目连还没从疲倦中缓过来，张着腿趴在荒身上，腿间绵软粉红的一条垂在荒的腹肌上，顶端还残留着一点白液。
  荒摸索了一会儿，才在枕头下摸出一个粉色的跳蛋，往上头抹了些润滑液后，他便把跳蛋塞进一目连体内。
  “唔……”一目连皱着眉缩了一下，那颗跳蛋便被收缩的嫩肉给含了进去。
  随后荒也按着一目连的大腿插了进去，把跳蛋推到最里头。
  跳蛋的大小和荒的顶端圆头差不多，塞进去后一目连并没觉得很难受，只是被塞得太满，撑得他不太舒服。
  荒进去后便没有了动作，抱着身上的一目连，和他接吻。
  一目连喜欢和荒接吻，荒的唇舌贴上来时他便顺从地张开口，接纳荒探进来的舌尖。
  荒的亲吻从来都是温柔的，即便是亲吻里也带着侵占性，也依然温柔得让一目连沉醉，任由自己的唇瓣被吮咬，口腔里被他的舌尖肆意巡视，一寸一寸舔扫过去。
  一目连被荒吻得软了腰身时，荒便按下手里的跳蛋开关，深埋在他体内的跳蛋剧烈震动起来。
  “唔！”一目连顿时一颤，突如其来的震动让他下意识并拢双腿，却只能夹紧了荒的腰。
  荒抱紧一目连，依然保持着靠坐在床头的姿势，没有别的动作，只吻着一目连。
  震动的跳蛋并没有刚才被荒抱着做那么激烈的快感，但却有另一种细密的、绵延不绝的酥麻感，从尾椎爬到头顶，又爬满身体每一寸，让人躁动。
  一目连趴在荒怀里，双眸半阖，长长的睫毛将他略微涣散的目光敛住，双唇被吻得艳红水润，泛红的修长脖颈上吻痕斑驳，喉结不停地滚动着，吞咽不及的津液从唇角流下。
  身体被不停震动的跳蛋弄得躁动不安，一目连抱着荒的脖子，手指克制不住地在他肩背上一下一下地抓，圆润的指尖在他肩背挠出浅浅的红痕。
  他的意识有些恍惚，只知道夹紧了塞在他体内的东西，不自觉地扭动着身体，把身前发红变硬的小东西贴在荒身上磨蹭。
  “嗯……嗯……唔——”唇舌都被荒侵占着，一目连的呻吟都无法出口，只能在喉咙里轻声呜咽，发出柔软甜腻的哼声。
  荒享受着一目连贴在他身上自己扭动磨蹭的感觉，舌头在一目连口中搅弄，被包含住的地方时松时紧，仿佛也有一张嘴在吮吸，即使不需要抽动也舒服得他想叹息。
  这样细密和缓的方式显然更容易让一目连接受，没多久他便彻底迷糊了，趴在荒身上紧贴着摇晃磨蹭，夹在中间的小东西吐露出透明的粘液，把荒的肚腹给蹭得一片黏湿。
  荒从他口中收回舌头，稍稍仰头离开他的唇，闭着眼喘气，一目连吞咽了几下口水，便低头去舔荒的脖子，一边蹭他一边在他脖子上吻着。
  一目连难得主动一次，荒抱着他不想动，修长俊美的眉眼间满是慵懒享受的靡丽风情，宽大手掌在一目连光滑的脊背上摩挲。
  “荒……呼……”一目连呢喃着喊着荒的名字，满面潮红，扭着腰身在他小腹上蹭来蹭去，“嗯啊……荒……”
  “我在呢，”荒抚摸着他的后背，另一只手在他大腿上捏，挺了挺腰把滑出些许的巨物再次深深插进去，让他完全吞含住，“连，喜欢我吗？”
  “嗯……”一目连被他插得一抖，闭着眼发出一声甜软的鼻音，“唔……喜欢……嗯——”
  得到满意回答的荒低声笑了笑，把跳蛋的震动开到最大，手掌托在一目连后脑勺上，深深吻住他。
  一目连呜咽一声，腰腿都开始打颤，眼角流出舒服到极致的泪水，几乎没有力气再扭动，只能软软地趴在荒身上仰头承受他的吻，将他含紧。
  这一次一目连坚持得久了一些，才抱着荒泄在他小腹上，而荒依然硬着，埋在他体内甚至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没等一目连缓口气，荒便退了出来，起身抱着一目连把他弄成趴伏的姿势，用膝盖分开他的双腿，跳蛋也没取出来，便覆在他背上直直捣了进去。
  “啊——”一目连哑着声音呻吟，刚才那一撞无比准确的顶在他里头的敏感处，一瞬间过电一般的剧烈快感流窜到四肢百骸，让他还没软多久便再次硬了起来。
  跳蛋的震动和粗长巨物的捣弄让一目连完全招架不住，忍耐了一会儿，声音里终究还是带上了哭腔。
  “荒！啊、啊……不做了……嗯啊、我不做了……啊……”
  哽咽的哭声里满是被撞击得破碎颤抖的喘息，荒停了片刻，把一目连翻了过来，让他面朝上躺着。
  依然深插在里头的东西顶在敏感点上碾磨着转了一圈，一目连忍不住尖叫了一声，双腿直颤。
  荒低眸看着一目连，看着他被弄得肌肤泛红吻痕斑驳的身体上沾了不少淫靡的液体，隐秘之处也被他开拓闯入，含着他的蓬勃欲望，温润雅致的精致面庞上满是红晕和泪水，嘴唇也很是红肿。
  荒俯身压着他，把唇贴在他耳朵上，一边顶弄，一边在他耳边喘息着轻声道：“连，我的风神大人……我这样算不算是在……呼……渎神？”
  一目连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能紧紧抱着他抽泣，指尖在他背上抓出一条条抓痕。
  荒低声笑着，抱紧了他心爱的风神，一口咬住风神小巧的喉结，继续他的渎神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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